丝丝缕缕的卷积云被风一吹,慢悠悠地飞走,从已经停止运转的炉心下方的洞口看去,只见得一碧如洗的天空。
“你好点了吗?”阿遥轻声问。
他双手抱住阿散的脸颊,额头贴着额头,距离近得两个人的眼睫都交织在一起。
忽然起了玩心,没等到阿散的回答,两只手就向中间合拢,在对方无奈的眼神中钳住他的脸。即使是人偶表面也有一层柔软的皮肤,被阿遥这么一捏,嘴都嘟起来。
好像软乎乎的团子,阿遥想。
顺势,化作人形的龙又在他嘴上啾了一下。
然后咂咂嘴发现确实甜,嘿嘿嘿地笑,像一只使坏的小猫,在恶作剧得逞后发出邪恶的笑声。
“我好多了,现在已经没事了。”阿散摸了摸他的手。
阿遥的手本来就在他脸上,这么一靠,就像把头颅的重量全都依靠在阿遥身上。人偶看着阿遥,也流露出自然真实的笑容。
他的龙现在有了人形,白色长发轻轻一靠就能扫在他身上,眼尾也有一抹嫣红,笑起来就像春日的阳光,夏日的朝霞,秋日的枫叶,和冬日也不曾冰封的溪水。四季流转在他的眼瞳里,就好像拥有他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可爱。
他还长出了小鹿一般紫色的角,角上挂着阿散送给他的铃铛,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阿散觉得鹿角也很可爱,比自己稍矮一点的身高也很可爱,这样踮起脚,他就能触碰到阿遥的角。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碰到的时候,阿遥敏感地往后仰了一下,差点摔倒,阿散顺势俯下身去捞他,这时一旁突然响起丹羽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干嘛呢?”
造兵司正丹羽久秀大人在失踪许久之后终于找回了他的理智,在雾散之后唤醒同伴,整装待发,同桂木的队伍一起准备顺着栈桥爬回踏鞴砂最顶层。
——他还不知道最上层的栈桥已经被阿遥和阿散两个不干好事的家伙给炸掉了。
此时的丹羽以一种奇妙欣慰牙酸但是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不满的眼神看着他们,像一个欣慰的老父亲一样发自内心地微笑,又宛如一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正失望地直摇头。
人的一个眼神怎么能装满这么多情绪,龙不明白,龙不理解。
龙只能狐疑地问:“我来接阿散啊,怎么了?”
“不,咳,没事。”丹羽咳嗽了一声,“我们准备回去了,地脉疏通之后现在炉心也暂时恢复正常了,不过不确定这次事件会不会对御影炉心造成什么负面影响,等回头报告将军大人,找人来看看吧。”
“哦。”阿遥听话地牵着阿散的手,跟在丹羽身后。
队伍爬到一半发现栈桥毁了一半不得不改道而多花了点时间,除此之外,回去的路异常顺利,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也没有浓郁到致人昏厥的雷元素力,兽境猎犬之类的怪物也不见踪影,沿途只有两三只被吸引还没来及逃走的史莱姆。
踏鞴砂锻造厂最顶层,暴雨停歇,元素散去到人能忍受的地步,泥土尚且带着雨过之后湿润的气味,而在铁矿和工具堆积的地方,御舆长正在等着他们。
见进去的人一个不少,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这位素来刚正的目付大人默默地松了口气。
随后冲跟在丹羽身后说笑不停的两个人怒吼。
“阿散,阿遥!你们两个人好大的胆子!不听指挥,擅自行动,抢我的令牌,还炸毁了顶层的栈桥!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想去牢房里呆几年啊!”
龙变成人也不影响御舆长正认出他来,在稻妻,妖怪化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这小子的肤色,其他人对他的态度,还有整天上蹿下跳那股黏人到不行的黏糊劲,都是御舆长正认出阿遥的标志。
“凶我做什么,”阿遥挂在人偶身上,“总比你带人进去被一起困在里面好吧?雷鸣平息之前的炉心区域可是人类无法承受的。”
龙在吵架这方面就没输过:“而且你说的是闲杂人等勿入,我和阿散又不是人,自己没看好令牌那叫技不如人~可不要赖我们呀。”
吵不过就打,御舆长正板起脸,抽出佩刀作势要狠狠地揍龙一顿。
龙一直往阿散身后躲,抓着人偶的后领,钻到头纱底下,从肩颈的位置露出一颗头冲御舆长正委屈地叫嚣:“御舆长正我不还手是怕不小心伤了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
“你出来!”
“不要。”
“你给我老实站出来!”
“不要不要,阿散保护我。”
阿散牵着阿遥的手,眉眼弯弯地看着眼前的闹剧,也不说话。
最终还是丹羽站出来充当和事佬,忙不迭地拉住两个已经变成老鹰捉小鸡的幼稚鬼,头疼道:“行了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桂木联系工匠修复栈桥,我去找人来检查御影炉心,御舆你暂时看顾好村里吧,看看有没有那户人家受灾的。”
“至于你,”丹羽回过头,又露出欣慰与不满交织的奇妙表情,看向人偶,“阿散,你来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阿遥:“那我也要去——”
他作势要跟上,但是却被丹羽伸手拦住,一贯散漫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让我跟阿散单独谈谈,你先出去玩吧。”
可恶。
好像哄孩子的语气。
阿遥哼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是一条讲礼貌的龙,即使变成人形也依然要优雅,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那我先去找和也了。”
说完,他矜持地颔首,跟在御舆长正身后,时不时地相互攻击吐槽一句,向着山脚村子的方向慢慢走远。
天空放晴,风雨退散,暴雨向来是海岸的灾难亦是恩赐,后者全因扛过暴风雨之后,海滩上就会出现大量被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