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远阔,人间烟火。
挡住视线的头纱被放下,铺在地上成了野餐时的防尘布。
漫天的光炸开,点亮了整片苍穹,硫磺味道的风扑面而来,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川只剩下一个个黑色的虚影。阿遥坐在人偶肩膀上,头靠在他的鬓角旁,尾巴慢慢晃动,发出一声声轻响。
阿散身上总有一种雨后松针的味道,就像是冰雪融化后的溪水,清澈冰凉且足够温柔。
比火药燃烧的硫磺味要好闻多了,阿遥想。
他猛吸了一大口,弄得阿散觉得颈后有些痒,转过来,眼里是比烟火更璀璨的亮色:“怎么了?”
“我在想,”阿遥说,“你知道我该怎么长大吗?”
他的人偶那么天真,之前骗他说自己吃甜甜花酿鸡就能长大的鬼话都会相信,他吃了这么多天乱七八糟的东西,尾巴也还是原来那么短。
果然,阿散想了想,苦恼:“对啊,你要吃什么呢?最近你的体型一点变化都没有。”
“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说明天就出发。”阿遥沧桑地用脑袋撞人偶的头,仿佛这样就能晃出他脑袋里的水。
好疼,人偶的材料比铁还硬。
他面不改色地停下了自己不理智的举动,假装一切都没发生:“我猜,我应该是要大量纯净的雷元素力。”
龙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营养,与天地同寿,其实长大的概念也和人类不一样。人类有年龄的限制,但龙没有,他可以保持现在的体型直到永恒,对他而言,长大也仅仅代表实力的增长。
生物总有刻在基因里的本能,就像阿遥没有亲生的父母,也能知道如果自己需要长出爪子和角,需要到雷元素力浓厚的地方去。
元素力浓厚的地方,一般人都无法承受,站进去呼吸都是困难。
花火下,阿遥那么小一条龙,稍稍一阵晃动都会让他坐不稳,跌落在宽大的白色衣袍里,鼻尖都被松针的气味包裹。
阿散轻轻扶正他:“雷元素力啊,我记住了。”
“记住什么啊,虽然你的身体很硬,但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承受住元素力啊。”阿遥蒙住头,“其实你不去也可以的。”
“唔,总得试试?”阿散思索片刻,他就没有考虑过分开这个选项,“如果难受的话我会告诉你,如果坚持不下去我就在原地等你。”
“而且我是人偶,总归和人类是不一样的吧。”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足够坚定,眼睛里软得一塌糊涂,如同一汪春水。
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怎么,阿遥嘴唇颤动,愣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太好看了。
人偶真的太好看了。
怪我是一条颜控的龙,面对这样一张pikapika的脸,一点让他伤心难过的话都说不出来。
阿遥在内心唾弃自己,随即又沉痛地感叹:“化形的时候我真的很想要一张和阿散一模一样的脸。”
阿散:“?”
人偶不懂,但人偶点点头:“可以啊。”
这么好看又这么听话的人偶是修了多大的福气才能找到啊。
但是是龙的,嘿嘿。
烟花会不眠不休燃放一整晚,喧闹和嘈杂随着深夜来临而渐渐退去,阿遥在人偶怀里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约定要一起看烟花就要一整晚都在外面。
他们决定第二天一早向丹羽辞行。
往西有大蛇遗骨的八酝岛,往东南有雷鸟残存的清籁岛,往南还有传说之地的岛屿鹤观。在哪个方向似乎都可以找到元素力的富集之地。
“去鹤观吧。”阿遥提议。
“好。”阿散下意识同意,又顿了顿,“为什么想去鹤观?”
“因为很神秘!书里只提到过鹤观的千年传说,但是从来没有人具体描绘过鹤观到底发生过什么诶,感觉会很有趣的样子。”
一人一龙边走边讨论。彻夜的祭典过去,第二天不少人都没爬起来床,踏鞴砂内一层又一层的栈桥上都看不见人,从上往山下看,晨光下,村庄内也少见的寂静安详,几乎看不见燃起的炊烟。
临到造兵司正大人的府邸,阿遥大摇大摆地进入,找到丹羽的办公地点,用尾巴抽打木制的门扉:“丹羽,丹羽在不在?我和阿散想出去玩,来跟你说一声啦。”
许久都没听见门内的回应。
不仅丹羽没有声音,司□□邸的士兵都比往常少了许多,异常地安静。连空气都变得焦躁不安,噼里啪啦地,隐约听见雷电的幻动,让龙不适应地弯曲尾巴。
“丹羽不在这,我们要找找他吗?”阿遥问。
阿散思考了一会:“去山下吧,丹羽连着两天没睡觉,说不定正在家里休息。”
很有道理。
龙又爬上人偶的肩膀,沿着来时的路返回,人偶带着头纱,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已经完全习惯在人群中若无其事地行走,踏鞴砂的人们也习惯在村里住着一名倾奇者和一条孩子们喜欢的龙。
只是今天过于安静了,路上人很少且行色匆匆,连打量的眼神也没有。
等他们走到丹羽家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严肃板正的声音。
“桂木。”
结婚礼服都没来得及脱下来的桂木出列:“大人,您说。”
“你带领一队人手,立刻进入御影炉心内部,务必找到丹羽的踪迹并将人带回来。”
“是。”
……怎么了?
阿遥心里一紧,连着阿散的脚步也变快了许多。丹羽的宅子和普通民众的院子也没有多大区别,两间平房,几棵孔雀木,一间锻造房和一口井就构成了全部,几步就能走过去。
平房外发号施令的不是丹羽久秀本人,而是踏鞴砂的二把手,目付长官御與长正。
阿散快步走过去,没等走到御與长正身前,阿遥就忍不住追问:“丹羽人呢?”
御與长正看都没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