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憎恨更令人绝望,他像是再也映不进他眼底。
这双嫣色薄红的唇,他曾深深吻过,在无数个旖旎的夜,他凶狠地掠夺他,汲取芬芳。
那双柔软的手臂会伶仃地垂在床榻边,会攥破锦被,会受不住地环上他脖颈,求他轻点,小动物般讨好地献上一切……
苍舒镜忘不掉这一切。
他是他的毒,是一盅鸩酒,是戒不掉的瘾。
夕影却漫不经心,毫不在意地说:“苍舒镜,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在意了,不会再在你身上浪费一丁点时间,一丁点感情。”
“苍舒镜,你活着,我不会觉得痛恨,你死了,我也不会觉得畅快。”
“和我……再也没关系了。”
夕影站在云端,他今日没穿那袭刺目的绯红,他一身霜白,在猎猎风中如云如雾。
仿佛下一瞬就能随风散了,融进云中。
无欲无求,无爱无恨的神祇。
若天梯不断,他似乎已经飞回九重天,人间的一切都能算作一场梦,梦醒了,便是柳暗花明,红尘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不要走……”
“你不要离开我……”
苍舒镜怕了,比死亡更令他恐惧,心底那个名为“不可以唐突小影,不可以让小影更讨厌自己”的锁链骤然断裂,他挣脱而出,疯了一般展开双臂,扑过去,将夕影牢牢锁在怀里。
夕影没动,没挣扎,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苍舒镜发了疯地说:“你必须恨我……”
“不会了。”夕影轻声。
“不——!!”
苍舒镜嚎啕大哭,泪掺着血,盈满眼眶。
“你要恨我,你必须恨我,你不能忘记我,你不要忘记我……”
他抬掌,抚着夕影的脸。
夕影没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惊喜。
但夕影也没别的情绪,就像是一尊玉凝的雕像,他恐惧不已!
苍舒镜从未这么崩溃过,哪怕是夕影死的时候,他多少还能幻想着:夕影爱他,夕影恨他,最浓烈的感情都给了他,无论生死,就算他们都烧成灰,燃成烬,也还要生生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可他从没想过,夕影在记起一切后,还能说出不在意,不在乎这种话。
“你看看我,你不要不理我……”
苍舒镜疯着,哭着。
可他无论怎么挣扎,夕影依旧冷漠地,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琉璃眸里,连苍舒镜的倒影都映不进去。
苍舒镜没办法了,他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紧紧抱着夕影,说:“你听我说完,听我说完,好不好?”
“我不是无缘无故带你来看这些的,我有话想对你说,以前是我太笨了,我没认出你,我不知道你就是他。”
“我错了,错地太离谱……”
“我从来都不是为了玉挽才伤害你,是他骗了我,我以为他是,可他不是……”
“我不是不愿意杀了他,可那时候他吞了你的灵核,我不能贸然杀他,否则你的灵核会碎,我当时没想到好的办法,只能虚与委蛇。我……”
他急糊涂了,急地语无伦次,不晓得从哪儿开口才能将那漫长岁月理清楚。
没有人会等他慢慢说完。
夕影也不想听他说。
被骗了一次又一次,夕影若还信他,那该有多蠢,多贱啊?
“苍舒镜,你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些对我已经不重要了,你应该早些说给他听,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你就是他!”
“从来都是你,一直都是你!”
苍舒镜抱着他,愈抱愈紧,生怕手一松,怀中的人就化作烟,散成雾,消失不见。
夕影无动于衷,连嘲讽都不再。
“已经不是了……”夕影说。
他的手伸至自己后腰,要掰开苍舒镜的手,可苍舒镜抱地太紧了。
他便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断。
指骨断裂声清脆,一声又一声。
断了骨,断了情,没什么是不能割舍的。
一脸的血泪将苍舒镜俊俏的脸映地极狼狈,极悲怆,可他只能颤着唇,忍受着夕影要与他断情绝爱的决心。
他的眼愈发模糊,都是血雾,渐渐快看不清夕影的面容了。
这个人就要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他只能独下地狱。
夕影说不会再想起往事,不会再记住他,不会再让他留存自己心底,哪怕一寸一毫的空间。
夕影会将他彻底忘记,继续做那个无心无情的神尊。
苍舒镜彻底疯了。
他指骨断了个干净,只余皮肉牵扯着,狰狞难看,他抱不住夕影了,他疯了一样将掌心扣在夕影后脑,倾身压了上去。
血腥浓郁,吻热却凉。
他的怀抱捂不热夕影,他的灼吻暖不了那张冰冷的唇。
夕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睫毛都未曾颤抖一下,任由这个人吻他,就像……吻一尊玉雕,吻一捧霜雪,没有任何活气回应他。
湿热的吻带着苍舒镜齿间血,碰得夕影唇更红了。
他的小影永远那么明媚漂亮。
却……再也不会因他的触碰,因他的热吻,而有任何反应。
连抗拒与挣扎都没有。
他的亵渎都不能惹怒他,都不能让他添上一丝一毫的活人气。
夕影在无声地告诉他:你的小影早就死了,死在极刑台漫天的霜雪中,身体碾碎成泥,魂魄散在风中,永远都回不来了。
你眼前的人,早就不是他了。
你永远地失去了他,如今所见都是虚妄。
他没了。
他没了……
唇冰凉,血失温。
苍舒镜松了手,离了唇。
他看着那张毫无波澜的漂亮面庞,他手指断了,他没办法抹去夕影唇瓣上的血污。
疯狂过,炙热过,怨恨过,执着过的沉紫眼眸彻底失光。
蒙上一层灰色云翳,心如死灰。
苍舒镜冷静下来,喉结滚动,羽睫轻颤着,再也不敢看夕影那双冷漠的眼。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