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烂,到了最后连水都喝不进去,却忽然看着窗外的夕阳对夕影说:“小影儿,娘想喝粥,你去给娘买一碗好不好?”
夕影很听话,忙不迭跑出去买粥,却忘了问他娘想喝哪种,等他回来再问时,他娘已经不理他了。
夕影就一遍遍地趴在床榻前问:“娘,你怎么不说话,你想喝哪种啊?青菜粥还是皮蛋瘦肉?”
他问了太久,问到日暮西山,问到天黑如墨,问到朝阳再起,问到最后嗓子都哑了,才自言自语道:“那好吧,我每一种都买来一碗,娘再自己挑好不好?”
没有人回答他。
可惜的是,等他将粥带回来,屋内已然清空,床褥衣裳在院中烧成灰烬,他连一样遗物都没留下,他娘被一卷草席裹着丢进乱葬岗。
这一夜,他半搀半背着浑身是血的苍舒镜,像极了那年他将养母从乱葬岗拖出来的场景。
他当时说了好些话,娘都没回他。
他怕了。
他怕苍舒镜也死了。
“你不会死的对吧?”夕影下意识开口,不知自己嗓子哑成什么样。
苍舒镜虚弱地说:“小影很担心兄长?”
“不是。”夕影嘴硬。
咬着唇,倒没辩驳。
往西南走了几里地,果然看见一处掩映在杂草间的洞穴,那洞穴入口狭窄,异兽体型高大确实进不去。
刚将苍舒镜放下,夕影才发觉他已经很久没说话了,脸色苍白地阖着眼,一动不动,像极了他养母死时的时候。
夕影吓得在苍舒镜脸上拍了好几下,被一把扼住手腕。
苍舒镜半掀眼睫,低声说:“小影,我还没死呢,这么快就想着鞭尸报复了?”
“我……没有。”
夕影抽回手,尴尬地说不出话,但人醒了就好,千万别睡过去。
“你受伤了。”
苍舒镜一身白袍被血染红了一半,除了右臂被异兽咬了一口,其他的都是擦伤,或者嶙峋山石剐蹭出来的伤口,手指最严重,血肉模糊。
看起来就像从岩壁上迅疾地攀爬而下。
夕影愣了一瞬,眼眶忽然热了,内心却极矛盾:“你、你是下来找我的吗?你明明今天才凶我,骂我,让我滚,你现在又找来做什么?不演好兄长会死啊?”
伤痕累累的手忽然触上夕影的脸。
“别哭了。”苍舒镜虚弱地说:“眼都红成小兔子了。”
夕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不争气地掉眼泪了。
他其实不是心疼苍舒镜,只是苍舒镜这个样子太吓人了,若是不吱声不说话,夕影很怕他会像自己养母一样悄无声息地死去。
夕影胡乱抹了把泪:“这里连药都没有,你的伤怎么办?”
苍舒镜看着他,忽然笑了。
夕影觉得他有病。
“伤得没那么重,我甚至很庆幸自己及时赶来,要不然我们小影被异兽咬伤了怎么办?小影很怕疼吧?要是疼地一直哭,兄长会很难过。”
“……”
夕影说不出话。
对方眼底的关心并不作伪,太真诚了,真诚到夕影都差点忘了被对方骂这件事。
手指上的伤,是攀岩而下时造成的,身上不知被嶙峋岩石磕了多少下,都是细密的伤口,说不定骨头都撞裂了。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来救夕影。
夕影心肠硬不起来,暗忖道:算了算了,就不计较他凶自己这件事了。
何况,他也心虚。
今天差点就跑路成功了。
凤玦知道他们坠落殊命谷底,定会禀报上去,只要熬住,等人来救就好。
大约是于心不忍,心怀愧疚,又或者看苍舒镜伤那么重,夕影实在看不下去。
他在洞穴深处找到一汪泉水,撕了半片衣摆浸透,轻轻掀开苍舒镜衣襟,小心翼翼地帮他把伤口擦干净,却不知在他专注时,苍舒镜半掀眼睫,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很久。
他不知道苍舒镜是醒着,还是睡了。
夕影自顾自地说:“苍舒镜,我原谅你了,你凶我的话我都忘记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以后……以后我们好好的,我会努力做个好弟弟。”
“…………”
这么好哄吗?
这一夜格外漫长,等到天光亮起,果然有人寻来。
夕影睁开瞌睡到迷迷糊糊的眼,一抬起就瞧见玉挽仙尊。
此刻的仙尊同昨日血池相见时大相径庭,眉目间都是冷峻寒霜,冰冷的眸扫向夕影,未做停留便落在苍舒镜身上。
他大步走去,将半昏迷的苍舒镜搀起,半抱着带出洞穴。
仙尊不用御剑,腾云便直上九霄,夕影怕自己被丢下,忙不迭扯住仙尊袖口,才被一同带回天虞。
刚落地。
“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地夕影头晕眼花,踉跄跌地。
他眼前是无数光斑,脑中一阵阵的黑,什么也看不清。
只听见熟悉的声音怒不可遏地唾骂他。
“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你自己要找死,还要拉着镜儿。你明知他很重兄弟情,还这般害他……唉!”
这是父亲的声音。
夕影脸上火辣辣的疼,口腔腥甜,有血丝溢出唇角。
他哽咽着说:“我没有,我没有拉着他,是他要来救我,我没有故意害他。”
“竖子!”
又一巴掌落在夕影脸上。
夕影头疼欲裂,脑仁都要被抽散了似的。
父亲怒不可遏:“你落入谷底,他便下去救你,他伤的如此之重,你却毫发无损,你心中就没有一点愧疚吗?现在还要推卸责任!”
夕影想辩解的话蔫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所以……
父亲失望的是他没受伤,伤的是苍舒镜吗?
如果,是他受伤,苍舒镜毫发无损,会怎样?
父亲会安慰苍舒镜说:不必难过,你尽力了,你是个好兄长。
然后转头对着夕影说:他有如此遭遇,实在是咎由自取,谁让他不好好待在天虞仙山,非要靠近殊命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