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世雄听见尉迟燕那惊喜万分的声音,心里就是一阵发堵。
敢情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好几次都是白说的,尉迟燕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他能理解年轻小伙子对美貌的女子有兴趣,可尉迟燕就不能看一看对方是什么人?那是忠顺亲王的女人,还刚给忠顺亲王生了两个孩子!
若是人家心里有他,那也便罢了。
问题是人家心里根本就没有他,而且一心相夫教子,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捅他们一刀!
论聪明心计,尉迟燕又比不上秦宜宁。
顾世雄多怕秦宜宁给尉迟燕用美人计啊!他敢肯定,秦宜宁只要动一动手指,尉迟燕就能巴巴的凑上去,被卖了还得帮忙数钱!
顾世雄满心都是辅佐尉迟燕匡复大燕朝,可是燕朝的皇帝,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让他心力交瘁,甚至有一种有生之年都不可能完成这艰巨的任务的感觉。
顾世雄想了很多,面上也只是保持沉默。
尉迟燕许久不得顾世雄的回答,疑惑的看了过来。
他脸上还保持着兴奋的表情,然而对上顾世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撞进他深不见底漆黑的双瞳,尉迟燕的心头就像是被谁泼了一盆冷水,原本的悸动和热情都在这一瞬间化作了白气,他几乎听见“嗤”的一声响。
尉迟燕心下是不悦的。
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纳谏是他为人君主的气量和操行,但臣子若不知自己的分寸和位置,总是挑衅他的权威,到底是有几分不尊重的嫌疑。
只不过顾世雄乃是三朝元老,就连父皇在世时都要称呼一声老太师,他又多有需要依靠顾世雄智慧的时候,是以尉迟燕也只能压着性子道:“本王说的话,顾老恩师没有听清楚?”
竟然还有脸问!
顾世雄气的胡子一翘一翘,若不是大庭广众之下需要给尉迟燕留些脸面,他真想一口唾他脸上。
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顾世雄强压怒火,沉声道:“老夫年纪大了,眼花了,看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忠顺亲王妃。”
明明距离不远,这老头平时看书都看得清字,现在却装起瞎来。
如此一来,尉迟燕还哪里不明白顾世雄是什么意思?
看来他这个曾经的帝王,在顾世雄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他根本就不拿他当做一回事!
尉迟燕是个左犟脾气,被顾世雄挤兑的心头火起,当即就不顾一切的大步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王爷!您要做什么去?”顾世雄惊愕的追了上来。
尉迟燕道:“既然看不清楚,那就走近一些。若是的话顺带打个招呼。”
顾世雄被气的差点翻白眼。
秦宜宁这时正透过掀起一角的马车暖帘观察粥厂的情况,眼角余光瞥见尉迟燕面带怒容大步流星的走来,便诧异的挑了下眉。
难道说,尉迟燕知道粥厂的事是她做的了?
否则秦宜宁还真想不到尉迟燕怒冲冲来找她的理由。
马车旁的惊蛰几人也发现尉迟燕表情不对,立即训练有素的护在秦宜宁周围。
尉迟燕见到秦宜宁,狰狞的神色才缓和下来,看着她生产之后略显得丰腴了一些的面颊,比从前的她似乎更有韵味了,尉迟燕再度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热血沸腾。
“王妃怎么也在此处?”尉迟燕强作镇定。
秦宜宁笑了笑:“在府里呆着闷了,随便出来走走,见此处热闹就留下来看一看。”
尉迟燕笑道:“常出来走动是对的,也免得你自己在王府里寂寞。”单手负在身后,转身望着粥厂,笑着感慨道,“咱们大燕的百姓都是热心善良的,你瞧。”
秦宜宁挑眉:“天下的百姓都是一样,人性本善嘛。不过镇南王也要多留心才是,如今这里那里还能称呼大燕的百姓呢?”
尉迟燕本来有几分显摆之意,想吹嘘大燕朝的老百姓就是比大周朝那些淳朴善良,谁承想秦宜宁会给他这么一句。
尉迟燕原本的悸动都被浇熄,心里说不出的愠怒:“看来你已经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了。”
“哦?”秦宜宁淡淡道,“到底是镇南王忘了,还是我忘了?”
“你明明是大燕人,为何却与你父一样倒戈向大周?大周给你们什么好处,难道我大燕就不能给!你们这是为了一己私欲,连本都忘了!”
“笑话。”秦宜宁冷笑道,“当初是您交了降书顺表,甘愿称臣,我父亲才被迫迁徙的。怎么这会子说的好像我们秦家专门出叛徒一样。我父亲为人正直,做一件事就会认真的做到极致,当初做大燕朝的丞相、太师时候便是如此,大燕被灭后,他在大周时也是专心做自己的事。
“倒是我还想问问镇南王,你若真的那么在乎我秦家,那么信任我父亲,怎么走的时候没叫上他?我没记错的话,当初迁徙去大周的燕朝旧臣,可都是受我父亲照顾才能渐渐站稳脚跟的,怎么,你们走时将我父亲丢下背黑锅,就没考虑考虑我父亲的感受?”
“你!”尉迟燕被秦宜宁说的哑口无言,半晌挤出了一句:“你父亲一心向着你夫婿,我还能怎么信任他!”
“那么我请问尊贵的镇南王,你在乎的到底是你的皇位,还是百姓们安居乐业?你看看那些老百姓!”
秦宜宁愤然一指在粥厂领粥吃的穷苦人,粥厂的消息传开来,今天来的人更多,看起来足有五六百号。
受礼教的影响,百姓们也都是有气节有骨气的,但凡家里能揭得开锅不至于饿死,是绝对不会去领赈济的粥吃的。若是被邻人或者亲朋好友知道了明明家里不至于饿死还去领粥吃,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所以说,现在在场的五六百号人,都是吃不上饭在寒冬腊月里快要饿死的人!
“你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