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远闻言莞尔,“想来这偌大一个朝廷,也只有你有这个胆量和魄力说这句话了。”
逄枭也笑,“我这也是在岳父面前才会口无遮拦,若是在外头,也不会如此大胆。圣上以仁孝治天下,又怎会容许这等事发生?”
二人都是聪明人,话不必说透就已经彼此心知肚明了。以李启天的性格,就算他有什么错事,也绝不会让人知晓,总要想法子将事遮掩过去的。
秦槐远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但虎贲军亏欠了军饷,最后的错不都由你来背了么。所以我才会佩服你的能力,你带着兵马征战,又要让兄弟们忠诚于你,肯在阵前拼命杀敌,又在亏欠军饷的情况之下还能让他们对你心存敬意,没有弄到人人喊打的程度,这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逄枭闻言,禁不住笑了:“岳父大人,其实这事并不难,只要我与将士们同甘共苦,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这便已经足够了。”
秦槐远看着他的眼神满是赞许:“道理虽是这样说。可是真正能够照着做到的又有几人?其实许多事的道理都是最浅显的,浅显到人尽皆知。
“就譬如读书吧,都知道想考科举,首先要研究透彻历年来考题的范围,然后努力去读透吃透,同时关注朝局,领会当权者的精神揣摩心思便是。
“这道理,八成的学子都懂得,可真正能够鱼跃龙门的,也只有那么几个,因为他们做不到自律,做不到坚持。
“读书这种不会危及生命的事,寻常人都尚且如此呢,更何况你是上阵杀敌,时时刻刻都是在用性命去搏。”
逄枭被秦槐远说的一阵抹不开,摆摆手笑道:“哪里就如岳父说的这么优秀呢,只是胆子大罢了。”
“胆大,心细,且还心存仁厚。”秦槐远伸长手臂,拍了拍坐在小几对面的女婿,“你很好。我将宜姐儿交给你,很放心。”
秦槐远的话,对于逄枭来说已是莫大的肯定。逄枭自小没有父亲,成长之中的指路明灯一直是姚成谷。姚成谷的确很聪明,可是他的聪明若只在市井之中开个饭馆那是绰绰有余,若是利用在朝堂之中,他毕竟是眼界有限。
如今智潘安成了他的岳父,逄枭觉得自己做事都多了几分底气,因为他知道在自己迷茫拿不定注意的时候,秦槐远一定会为他指一条正确的路。
尤其是他对他完全的信任。从当初在大燕朝时,他就一直都对他信任有加。
这对于做女婿的他来说,已经莫大的赞许。
午膳依旧是摆在了老太君的正房。
一家人聚餐,少爷不拘泥那些小节,只在中间摆了个屏风,便分开在两边落座了。
秦宜宁挨着孙氏二夫人,时常听几长辈们嘱咐她多吃一些,还听得到屏风另一边男子们的高谈阔论,针砭时弊。
逄枭在其余人面前,并不似在秦槐远跟前时那般健谈,却也不是摆着王爷的高冷架子,只是稳重罢了。他的话不多,但每每开口都能说在点子上。引得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对他赞不绝口,秦寒和秦宇几个对逄枭也有了新的认知。从前只觉得他是个莽夫,如今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
屏风的这一侧,二夫人拉着孙氏的手低声道:“看来宜姐儿是选了个好人家。大嫂这下子可以放心了。”
孙氏听了秦宜宁的介绍,又加上自己的观察,如今对逄枭已是不能更满意了,点点头低声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的小日子能过好,我也就心安了。”
坐在孙氏不远处的秦慧宁,听到孙氏的那一句“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心里酸涩的几乎当场就要落下泪来。
她已经不对孙氏与她的感情抱有希望了。她知道,这一家人如今养着她也与养一只积年跟随在主人身边摇尾讨吃的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可是真的听到孙氏已经完全不在乎她了,秦慧宁还是难过的想哭。
她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不要在今天秦宜宁回门的好日子上落泪引人的反感,可是一抬眸,却正对上秦宜宁含笑的双眼。
秦慧宁瞳孔一缩,难堪的就像是被谁抽了几巴掌,狼狈的别开了视线。
秦宜宁原本是想着表达善意的。她想着到底秦慧宁也是父亲的养女,虽然曾经二人闹的不愉快,到底事情已经过去了。她现在有了自己的家庭,有疼爱自己的夫婿,也没必要死咬着过去的那些不愉快不放。
只是没想到,她的善意似乎被误解了。
罢了,她若是表现的太亲近,说不定还会吓坏了秦慧宁,反正也不指望日后有什么往来,就暂且这样吧。
用过了饭,秦宜宁就陪着孙氏回房去说话,午后还小憩了片刻,逄枭则一直与秦槐远在一处讨论国事。
老太君在正屋里拉着秦嬷嬷低声道:“你去看看四丫头做什么呢,为何回门来却不肯陪在我身边说话。”
秦嬷嬷闻言,不由的无奈的叹气。当初与四小姐闹的掰了脸,现在又嫌人家不互动来亲近,四小姐又不是没脸没皮没自尊,哪里会上赶着来?
心里虽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秦嬷嬷只好道:“四小姐离开大夫人身边还不习惯,想来刚出阁,也有一些体己话要与大夫人说吧。”
老太君闻言,自然就联想道一些夫妻之间的事上去,理解的点头,虽然还是不满秦宜宁的疏远,但至少也没表现的那么明显了。
到了傍晚,天已渐渐黑了,若再不走就要宵禁了,秦宜宁才依依不舍辞别了家人,与逄枭乘上了马车。
看着秦家的宅门越来越远,直到转过了街角,秦宜宁才坐正了身子,轻轻的叹了口气。
逄枭伸长手臂揽过她,让她靠在了自己肩头,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