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宁何尝不知道此事为难?她现在根本就是骑虎难下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初为免去被妖后吃掉的命运而用的一计,如今会将自己推到这等风口浪尖之上。
“先别声张。我悄悄地出去看看,再做定夺。”
窗外的侍卫立即应是。
秦宜宁便起了身,抱着二白、带着寄云和秋露下了楼。
汉白玉的平台之上远望山下,就见山脚的大殿灯火通明,湖水倒映着灯光,即便身在别院自己看不到全貌,也可以想象现在的别院必定像是仙宫一般明亮华贵。
目光越过湖水,望向外头,只见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因距离太远,她听不清外头的人说什么,却可以听见“嗡嗡”的说话声。
“如今应过了宵禁的时间,百姓们竟都聚集在此处不肯回家,足见城里现在乱到什么程度了,五城兵马司的人八成都聚在门口。”
“真人说的不错,五城兵马司的人的确守在门外,劝这个不听,劝那个也不听,法不责众,又不能对百姓动手怕引起更大的骚乱,这会子正焦头烂额着。”那侍卫看到外面的情况,也有些担忧。
秋露道:“姑娘,这么多的人,您怎么办?”
怎么办?见,还是不见?
不见的话,恐怕百姓们是不会走的。且就算不是她的本意,老百姓之中已经将她神话成“圣女”了。
可若是见了他们,她一个小女子又能回答什么?她什么事都做不得住,该怎么办?
“让我想想。”
秦宜宁抿着唇陷入了沉思。
寄云和秋露不敢打扰,只拿着纨扇在一旁替她赶偶尔飞过来的蚊子。
同一时间的安平侯府,秦槐远听了启泰的回话,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无头苍蝇似的在地上乱转了好几圈。
“不妙,事情这般可不妙。”
“是啊侯爷,现在玄素观已经被上万百姓围住了,若是一个处理不当,老百姓们冲进去可怎么办?别院里的御前侍卫就算武艺高强,浑身是铁又能碾几颗钉?上万老百姓,踩也将人踩死了!”
“宁王府那边可有动静?皇上还在王府吗?”
“皇上已经回宫了,宁王如今还是昏迷着。”
秦槐远拧着眉头,双手在背*成拳。
这件事万一处置不得当,恐怕真的会惹了民怨,让秦宜宁丢了性命。就算百姓不会化身暴民冲进别院去,若是毁了在外名声,也难免不会生出什么事端,说不定还会被周朝和鞑靼的有心人利用。
“备车,咱们先去别院。在家里坐等着也不是办法,先去看看情况再说。”
“是。”启泰连忙去预备。
秦槐远匆忙的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时就遇上了二老爷和三老爷,他们都听说百姓围住别院,担心秦宜宁出事。
兄弟三人就一同赶往别院。
马车上,秦槐远和二老爷、三老爷低声讨论着此事应该如何处置,秦槐远倒是有应对办法,奈何他无法与秦宜宁取得联系,想支招都不成,三人焦急的满身大汗。
越是临近别院,人群就越是密集,秦槐远兄弟三人只能下车步行,随着拥挤的人潮往前走。
身边的百姓都十分恐慌,有低声议论的,有大声骂娘的,还有女人低声啜泣的,秦槐远的心情,也变的十分的焦躁。
战争的阴云弥漫在京都城上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连年的征战,加上昏君在位时的各种暴政和盘剥,身处在京都的百姓尚且觉得生活的暗无天日,就不必想别处的百姓又会如何。
好容易出现了清君侧的大英雄,将妖后倒点了人油蜡,逼的昏君禅位,新帝登基之后的种种表现又十分亲民,为了国家的安稳,心爱的女子都不娶,还特地将皇家别院让出来给圣女居住。
老百姓觉得,自己的日子总算有了一些盼头。
可是,好日子才刚开始,宁王就伤重了,还传出内帑和国库的银子被太上皇搬空,税粮和粮仓的粮食也被太上皇卖掉的消息。
粮商将米涨到十两银子一斤,更加确定了国仓无粮的现实。
十两银子一斤的米,谁吃的起?
干旱,战乱,加上很快就要断炊,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京都城,让上万百姓不再惧怕五城兵马司,不再在乎什么宵禁的规矩——左右早晚都是个死,他们还有什么怕的?
秦槐远抿着唇。
他知道,这些百姓将希望寄托在了能够护持大燕江山平安的“圣女”身上。
当人们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和希望时,就总会将希望寄托在信仰之上。是以才会有道教的盛行和佛教的传入。
如今战乱压迫之下,京都城百姓的信仰,自然是能够维护江山平安的“圣女”。
百姓们是舒坦了,皇上也轻松了。
可是这么大的压力,就一下子都压在了他的女儿身上,一个弄不好,圣女就会变成欺世盗名的骗子,下场说不定会比妖后还要惨。
秦槐远浑身冰凉,大夏天的出了满身的冷汗,手脚都凉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秦槐远前所未有的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现在都恨不能长出翅膀来,飞进别院去与秦宜宁商议一番事情到底该怎么办。
秦槐远兄弟三人来的还算早,他们的身后还有无数的百姓拥上来。
此时他们已经已经围在了别院的大门外。
这时,就听见别院门前有人高声道:“玄素真人听闻诸位乡亲聚集在此处有问题要问,特地出来相见,现在人已到了大殿门前。
“嘱咐大家,稍后大开观门,还请各位不要拥挤,有序的进门,玄素观的空间有限,恐容不下太多人,是以玄素真人今日的话,稍后也会有人传达给外面的人知道。大家不必焦急,呆在门外和进了门里,都可以知道真人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