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莲姨回到了林倾白的卧房。
林倾白早已经起身,衣着整齐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目光却淡淡的望着窗外。
莲姨悄声的走到了林倾白的身边。
明明声音已经很小了,可是林倾白还是察觉到了,他缓缓转过头,问道:“走了?”
莲姨眼角的红未散,答道:“走了。”
林倾白又是一阵沉默不语。
到了辰时,京城里忽而传来一阵号角声,那声音古道明亮,独有千军万马之势,随后便是鞭炮声、鼓声、马蹄声、议论声,引得京城里人声鼎沸。
这是出征的军队从京城里出发了。
林倾白捏紧了手中的佛珠。
他想象到郗安穿着一身银色铠甲,骑在骏马之上,从大街小巷的飞驰而过,战甲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光,挥鞭在上万将士之前,气宇轩昂,满身都是少年磨不灭的英气。
那一定是万人瞩目,闪闪发光,却是在林倾白触手却摸不到的高度。
林倾白闭上眼睛,忽然他低声的唤了一声:“莲姨。”
“王爷,我在。”莲姨连忙应着。
“郗安已经长大了,去战场上磨练磨练应该是一件好事。”
林倾白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的对自己说,而后他又似急需要征求人的认可一般,问莲姨说:“是不是?”
莲姨望着林倾白这番失魂的模样,竭力的忍着哭腔,笑着应道:“是王爷,少爷早就长大了,去战场磨练磨练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好事情,是好事情。”
莲姨重复的对林倾白说着好事情,像是多说几遍,这件事情就真的会成为好事情。
这句话好似真的安慰到了林倾白,眉眼间这才稍稍褪下了担忧与忧愁,他垂下眉眼想要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只是低声道:“那便好......”
郗安走了之后日子,王府里好似空了些什么,却又似什么都没少。
院中的依旧在开,只是林倾白再无赏花的心。
又是一年新年。
一如往年一般,白雪覆城,即便在这般寒冬,京城依旧热闹。
每每到新年,林倾白都是在寺庙中度过。
京城平静祥和,而边疆却并不太平。
今年是大军出征的第二年,楚将军能力非凡,仅仅这两年间,他已经领兵深入赤熯族腹地,收服了大大小小近十个赤熯族的部落,鲜有败绩。
每每战报回来,皇上都是满脸的笑意,连带着越辉和林倾白都收到了不少的封赏。
只是林倾白心中清楚,满天下的人所要所听皆是战报上“大捷”二字。
而后呢?
如今正是寒冬,潜州那边大雪封山,比京城要冷上数倍,在如此之境能够打胜生在北方的赤熯族又谈何容易。
林倾白曾经不信神佛,在仙界之时他独自一人立身在云巅,翻手浮云间无处不可得,只信自己。
而如今林倾白却频频来到寺庙,一待便是许久。
辰时,用完早膳,莲姨走了进来,对林倾白说:“王爷,今日是正月初六。”
林倾白点了点头,说:“我知。”
瞧着林倾白兴致不高,莲姨从衣袖里掏了掏,笑着递给了林倾白一封书信。
林倾白看见那封信,久未有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瞬的柔和。
就连原本窝在墙角昏昏欲睡的小白也叫了两声,摇着尾巴冲到了林倾白身前。
林倾白便将小白抱在了怀里,又将案几上的烛光点亮了一些,缓缓的展开了书信。
林倾白细长的手指捏着那几张纸,一看便是许久。
热茶的白烟氤氲,又渐渐的凉了下来。
林倾白这才将信缓缓的放在案几上。
淡黄色的纸上,郗安的字迹也愈发的成熟,比他十四岁的时候更加的有力潇洒。
依旧是和往常一样,郗安在信上写到了最近的近况。
他说潜州如今大雪封山,晚上洗澡时才烧开的热水,刚淋在身上就变成了冰水,冻得好几个士兵都在乱叫。
于是他们就开始比赛玩骨牌,若是输了的人就淋一桶凉水洗澡,而他每一次都是赢的,周围的小士兵如今都不敢和他玩了,见到他就绕远路走。
说着些话的时候,郗安依旧是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或许是害怕林倾白担心,他又在后面写到,自己年轻身体强健,对抗这般寒意的丝毫不在话下,甚至连楚将军都夸奖他:“是个好小子!抗造!”
郗安模仿楚将军的那句话,简直是像极,林倾白甚至能想到楚将军说这句话时,用力拍打在郗安肩头的力道。
林倾白嘴角不自觉的勾起,眸色闪了闪却又暗了下来。
他怎么会不知,这是郗安想要讨他心疼,又生怕他担心。
在信的最后,郗安一如之前询问林倾白,是否安康?是否思念他?
不管前方的战况如何,郗安都从来不会在信中对林倾白提及战况
他不会对林倾白炫耀他在战场上有多英勇,更不会告诉林倾白他是否受伤,是否过的艰难。
放下手中的信,林倾白望向了窗外的鹅毛大雪,过了半响他淡声的说道:“近日是更冷了啊。”
莲姨立刻凑上前,小声问道:“王爷,您冷了吗?用不用我再加一些炭?”
林倾白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潜州距离京城很远,这封信的落款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前了,而十二月份的寒意远不及如今来的烈。
他如今置身的殿内,窗户紧闭,怀中捧着金丝手炉,屋内烧着上好的银丝炭,所有的寒风都被隔绝在外,房内如同春日一般温和舒适。
哪里及郗安千万分的辛苦。
林倾白拿起那封信,指尖轻柔的将信封折叠好放回了信封里,又打开了放在案几下的一个檀木小箱子,将那封信放了进去,最后小心翼翼的上了锁。
这两年以来,郗安每一个月都会给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