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眠带着笑意的莫名挑衅,纪伯伦的电子眼闪烁出危险红光。
它转过身、朝着怪物的方向而去,见到它来势汹汹,怪物扬了下眉头,感觉有趣,一反常态地将那些挡住自己的恶念丝线挪开,难得对见识智能设备被污染的愚蠢模样重生兴趣,预备在这小破机器人身上看点笑话——
丝线游弋抽离,才到中途,漂亮怪物忽然转开了注意力。
他偏过头,看向别墅厨房窗户外,外面仍旧风景晴朗,可他却看到了数不清的扭曲欲念在朝这里靠近。
是怪物群。
被他的气息吸引着、从海边上岸,迟迟登陆的怪物群。
于是眠一言不发,操纵恶念丝线游动转移,大片的墨色涌向窗口,等纪伯伦屏幕上一花、想要仔细看清楚时,圆圆的脑袋在这大厅里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却没有扫描到任何一点关于迟陌这位嚣张新朋友的影子。
……
是夜。
月寒如雪,银色月光覆盖城市,某条小巷里,一道颀长影子斜映在墙上,随他行进的动作,黑色长发与凌乱沾染粘稠血色的丝线交错飞舞。
因无人能观赏这诡异而美丽的一幕,运用恶念丝线将一波波凑近的怪物解决之后,眠倚靠在层叠的砖墙边,不去看地上乱七八糟的怪物尸体,只兀自用指尖点着自己的唇。
他还在回味白天从迟陌身上尝到的新情绪。
明明被他亲得晕头转向、甚至也不知道被他如此亲近的理由,可后来被他抱在怀里亲的时候,迟陌身上冒出了一股很浅的、微微甜的情绪。
以至于怪物本来只是想浅尝辄止地探寻自己究竟想要抵达何等深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迟陌的衣服都滑落肩头,衣领松垮挂着的地方,还露出半边牙印。
除了他们俩,谁也不知道这衣衫下痕迹绵延多少。
“唧!”
面前一只小怪物发出的奇怪声音将眠注意力拉回,砖墙缝隙里切割的银白月光照亮怪物黑金的眼眸,他不经意朝被攻击的小怪物看了一眼,以为是自己刚才走神太厉害、才误留对方性命。
更多的黑色丝线倾泻过去,几乎将那小怪物团团包围与淹没,片刻之后,原地只漫开蓝色的液体。
黑色丝线有生命般抽离……
“嗯?”
眠定睛看去,发觉那团蓝色的液体只不过是小怪物变化形态的伪装,此刻那些液体似沸腾的水,朝四下活路奔逃而去!
艳丽面庞上,他五官里笑意退却,将方才那些丝线缓缓收了回来,借着今夜霜色明亮的月光,仔细打量自己身上这由世间最纯粹的恶喂养出的强大武器。
能将世间一切存在撕碎的恶念丝线,如今在月色里竟有部分区域变得晶莹且透明,眠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把那晶莹透亮的部分聚集到一处,变成几根单独的丝线,他以指尖触碰了下,又软又滑。
随后,丝线随他意念变得尖锐、与其他墨色恶念一样成为攻击状态,怪物再次伸手过去——
透明的丝线被他轻易按折、柔软不已。
像果冻。
没有任何攻击力。
他捻着这丝线,神色莫名。
很突然地,眠想起来一个烦人的家伙,那个刚从遗迹里被释放出来、叫嚣着要侍奉他为神,为他画灭世大饼、却又时时刻刻惦记他力量,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他的怪物。
他攥紧掌心的丝线,忽然觉得有些烦躁。眠无比确定,现在他依然能拥有将那个怪物绞灭的能力,可是他不想宽限那家伙这么长的时间,多一分、一秒,都让他觉得不悦。
恶神喜怒无常,在墨色丝线映照月华光芒流淌时,漫不经心地想:不如现在就去杀了他?
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怪物锁定决策的刹那,视线范围内忽而瞧见几根花与叶齐落的海棠枝,那枝条迎风狂舞,甚至还沾染了根部泥点,并无白日里的清新。
在植株冲过来之前,眠嫌弃地挪开了视线,挥出黑色丝线想将它缠起来丢远,但在那之前,垂丝海棠无数枝条上的眼睛都在刹那张开,向它的神打出了一条讯息:
“你的人,跑了。”
丝线顿时停在半空中,伴随着怪物阴晴不定地询问,“什么?”
垂丝海棠枝条簌簌抖动,因无法言语、哪怕生长出足够流露情绪的眼睛,也终究难以表述出人类复杂的行为,于是它只能抽出无数枝条,先团出一道细长的人影,再团出一个圆滚滚的纪伯伦,想了想,它又堆出了几个四四方方的行李箱和那栋大别墅。
用光了大部分枝条的海棠用新枝指了指那栋别墅,然后用矮的那道身影,推着高个子与那些四方行李,活灵活现地给它的神表演完了他的猎物逃跑全过程。
巷道里落下的月色仍白如霜,只是此刻不知怎么染上了肃杀的冷意。
完全看懂了迟陌被纪伯伦带离过程的怪物冷笑一声。
先前追杀另一只怪物的念头此刻被全然抛到了脑后,现在他有了更需要处理的事情——
把某个逃跑的家伙逮回来。
十数分钟以前。
“迟少爷。”
与此同时,开着地暖与加湿器,体感舒适的别墅房间里,迟陌被机械音喊醒,他意识转醒太慢,因为先前睡姿的问题,导致肩膀和脖子都有些泛酸,习惯地抬手捏了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晚眠不在,他好像不必睡得这么难受。
“纪伯伦,”他抿了抿唇,从自己的困意判断此刻应当还没天亮,难得有些疑惑吵嚷他睡眠的机器人管家,“有什么事吗?”
脑袋圆圆的机器人伫立在他床头,两只发电子眼闪烁红光,将整个卧室映成忽闪忽闪的红色,但因迟陌本人看不见这景象,故而并多少诡异感。
“他出去了很久,还没回来。”
纪伯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