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许点头:“应该是她,泼我也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她对我的恨意是因为我没借她钱还是因为什么。”刘嫂子当时的表情、动作在脑子里慢动作的重复了无数次,愈加肯定了她的判断。
那花婶稍顿了下之后,说道:“回城通知下来后,我们一家人都特别高兴,全家老小跟过年一样,穿上最好的衣服,一块去县城国营饭店吃了顿好的庆祝。等晚上回到家里,发现家门大敞四开着,衣服、被子都被扔到院子里,踩得都是大脚印子。问了邻居,都说不知道是谁干的。”那花婶苦笑一声,“后来一个跟我关系还算好的邻居偷偷跟我说,是一个在本地扎了根的知青干的。”
“因为我们能回城,他却回不去,嫉妒了。”
“那个人也是京市人,平时婶子、兄弟的叫着,关系也还不错,可是嫉妒心一上来,就不管不顾了,干了损人不利己的事儿。”那花婶叹口气,表情有些怅然。
颜如许苦笑:“嫉妒一般都产生在熟识人身上,可我连跟她认识都算不上。”
那花婶道:“这样想来,她往我身边凑的时候,问的都是你的情况。估摸着你一搬过来,她就注意到你了,对你是单方面的熟识。”
这是关注吗?这算是偷窥了吧!
颜如许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里凉嗖嗖的。
“真可怕”,颜如许说。
那花婶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也搓了搓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脑中回想起了刘嫂子的样子。
她对这人印象还挺深刻的,面黄肌瘦,头发斑白,掉了大半儿,露出红彤彤的头皮,面黄肌瘦,抬头纹特别重,门牙掉了两颗,后背微佝,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是受过大累的。
刚开始看到刘嫂子的时候,那花婶很同情,想着,如果不是自己幸运,在颜如许这里找了份轻松的工作做,大概也是这幅模样。
她刚跟着颜如许搬过来那会儿,也想着要和邻里之间搞好关系的,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颜如许孤儿寡母的,万一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及时找人来帮忙。
她住的也是大杂院,面对大杂院这种人多、口杂、矛盾多的环境,自认为已经充分了解,游刃有余,她觉得自己可以帮助颜如许建立良好的邻里关系。
但是慢慢的发现,包括刘嫂子在内的一些人接近她,都是为了打听颜如许家里头的事情。
跟自家大杂院的邻居,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谈论自己家里的事儿,却不能跟别人透露主家的一星半点,这是她做保姆的原则,也因为这是颜如许不能碰触的底线。
当宝来胡同的一些人从她口里打听不出来什么,就开始说酸话,或有意或无意的挑拨,说她是当下人的,在旧社会就是老妈子,说什么时代不一样了,剥削阶级又开始翻身了云云。
对自家的邻居,但凡有敢说这种话的,那花婶肯定就带着儿媳妇打上门去了,可是对着宝来胡同的这些人,她为了不给颜如许惹事,就只能选择忍了,平白受了气,心里头也不是不郁闷的。
好在她从宝来胡同进出的时候少,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不知道怎么地,颜如许是离婚妇女的事儿在宝来胡同传开了,就有人来和那花婶确认,说算酸话的,明着惋惜实则嘲笑的,感叹的,想给颜如许介绍对象的……
其中就有这个刘嫂子,藏在肉皮底下的那丝幸灾乐祸藏也藏不住,对着那花婶的时候,佝偻的腰板都挺直了。
那花婶又怒又恨,但更多的是忐忑,唯恐被颜如许怀疑,是被自己传出去的,就更不敢再和大杂院的人接触了。忐忑的同时,她也在犹豫,想着得跟颜如许说一声,先有个心理准备,以免冷不丁听到戳心窝子的话,一时间心里头接受不了。但,这有可能是受力不讨好,还可能加重自己的嫌疑,最好的方式应该是装傻。
但,如果装傻,自己良心上过不去,纠结之后,那花婶还是选择提醒颜如许。
颜如许听说后,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大的反应,她说:“那花婶,我知道不是你说出去的,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对你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还有,谢谢你提醒我!”
那花婶听后险些哭了,一句信任有时候胜过千言万语。
颜如许在准备换这座房子的啥时候,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在报社这样一个组织单位里是没有秘密,因为不管结婚还是离婚都需要经过社里批准、开介绍信,一个人知道,就代表着全社上下都会知道。
原房主现在就住在社里的职工楼里,自己离婚的事儿算是报社里一个经久不衰的八卦,她早早晚晚都会知道。原房主没有义务帮自己保守秘密,通过她的口传到宝来胡同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颜如许只是感慨,口口传播的速度太快了。
颜如许就歇了让康康和大杂院小伙伴们做好朋友的心思,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去听那些看似天真实则如钝刀子杀人的话语。
可是没想到,即便是无冤无仇,光是你这个人就能成为原罪,会被人无缘无故的恨上。
颜如许:“一想到有这么个在背地里暗暗愁恨着我的人,随时准备搞小动作,我就不能心安,要是我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还有康康,我怕他们算计不到我,就把主意打到孩子身上。”
说着说着,颜如许后脑的凉意蔓延到后背,她这才发现,她的恐惧感,竟是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重。
那花婶看着她,眼睛里也满是担忧,道:“不能就这么干坐着,你有主意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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