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的另一头, 有人靠在窗边,让外界的光给他镀上光晕,廉宗双指间夹着烟, 轻吐,让烟雾弥漫攀升,在这片即将消散了的灰白之中, 蔚蓝色的眼眸抬起,望向来者。
不笑的时候, 廉宗棱角分明的轮廓无端地透出几分冷漠。
季南端着餐盘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一幕。
不过, 很快, 这份冷漠便在廉宗看清季南手里的东西时消匿。
他稀奇道:“你还有这份好心?”
“不, 别误会。”季南站定在廉宗旁边,将餐盘放到远离他的一侧:“我还没吃饱。”
“行吧, 意料之中。”
廉宗嗤笑,抬手把烟掐了。
“如果你饿的前胸贴后背我也不是不能牺牲下。”
“那你很幽默哦。”
这片空间蓦地沉默下来。
季南安静地解决盘中的食物,腹中有了东西后,令人口齿生津的美味索然无趣,没再吃几口便放放弃了。她看向旁边,正好目睹廉宗踩灭地上星点的火星,神使鬼差地,季南听到自己问:
“害怕吗?”
话已出口, 她便顺着自己的思维联想下去,多年间的自我剖析已经养成了习惯,很快地,季南得到了结论——她只是想找到自己与他人的共同之处而已, 作为一同触犯规则的人。
作为人。
想到这, 季南的思维又忍不住发散起来, 她又开始剖析自己。
不过显然,从她提出问题到廉宗回答的这段短暂时间并不允许季南思考这么深刻的问题。
“害怕什么?违反守则吗?”确保地上的烟头不会有一丝燃起来的可能,廉宗将脚挪开:“有什么可怕的,我们违反的还少?这个特异点其实还好,对我们的容忍度很高,不存在违反法则既是死亡的情况。”
“就是‘它’抹除守则这个行为,啧,防不胜防。”
单纯的理论推断,而不是出于某种……情感上的东西吗。
季南并没有得到期望的回答。
但是“说的倒没错。”
这也正是她想法的一部分。
季南为自己无缘无故显现出的感性轻声嗤笑。
他们说的对,人一吃饱就容易胡思乱想。
两人身处仿佛永恒不变的日光中,季南超乎常人的听觉敏锐地捕捉到廉宗不能听见的窸窣声响。
两人的呼吸,心跳,还有……
季南抬头,望向上方——没有盖子的通风口。因为太考验体力,在填饱肚子前,季南等人并没有将这个地方纳入搜索行列。
漆黑无光的开口静谧地看着他们。
“怎么?”廉宗也有所察觉,顺着季南的目光抬头,眼睁睁看着一张纸从黑黢黢地通风口落在季南的手上,而她竟然是一副毫无意外的表情。
廉宗惊了。
这货难道还是个幸运MAX??
另一边,季南对廉宗的心理活动毫无察觉。她不着急看纸上的内容,无意识地磋磨纸张,思索:
是纸张摩擦铁板的声音?不像啊。
纸张不知道在通风管道里停留了多久,仅仅是触碰到几秒,季南指腹间已经沾满了灰尘。两人费了一番功夫将纸张清理干净,红色的图画随着他们的动作显现出来。
季南与廉宗看着纸上的痕迹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指着其中一团红色的,看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狐疑道:
“这是什么?蜘蛛吗?”
“如果我的记忆没问题,蜘蛛只有八条腿。”季南否定。
画面潦草,深红色的涂料被胡乱堆积成球形,粗大的笔触自这球形向外延伸,构成多条纵横交错的、触须一样的东西,硬要做比喻的话,就宛如儿童画中散发着蓬勃生机的太阳。
除此之外,这东西旁边还画了个东西,很好猜,普普通通的火柴人。
用来代指人类。
只有图像,没有任何文字叙述。一千个读者心中尚有一千个哈莫雷特,更不要提没有文字的抽象画了。
季南一时半会猜不出那人留下纸条的意图,便把观察方向转移到其他地方。
定睛观看一会,季南指向太阳的‘触手’:“你看,这好像不是用笔画的。”
廉宗仔细看后也明白:“原来如此,是指腹。”
他将手覆盖上去,细细摸索,体会凹凸不平的触感,“有指纹,但并不完整。”
“你觉得留下信息的人会随身携带红色涂料吗?”季南反问。
“恐怕携带红色馅饼的可能性更高吧。”廉宗耸肩,“我知道,这是前人咬破指腹留下的信息,我们有时候也这么干。”
这信息没什么用,方向不对。
“生物?”
“谁知道呢。”廉宗背对着通风口,想象这种生物的真实模样,结果被脑中的景象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如果这种生物出现在我眼前,当天的饭我肯定是吃不下。”
“……”
季南没说话,默不作声地盯着廉宗身后,刚刚掉下纸条的通风口。
“我想你今晚的饭可以不用吃了。”
“……什么意思?哈哈,别开玩笑,”廉宗表情都僵住了。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后退了一步,廉宗默默排除掉季南在开玩笑开玩笑这个选项,用着与脸上同样僵硬的动作慢慢转过身去。
通风口上方伸出几根黏腻潮湿的触须,其中布满了章鱼似的吸盘,不断摇摆着,试图找到合适的着力点,与此同时,触须上方还停留在通风口的部分随着重力缓缓下滑。
最终,这玩意掉下来了。
也不算真的掉下来。
它细长的触手抓住了通风口的边缘,让它免于直接摔到地面的命运,于此相对的,如橡胶软糖般充满弹性的身躯前后摇晃,透明粘稠的……也不知是□□还是什么东西,差点甩到廉宗脸上。
很显然,面前横在他们眼前的东西就是纸张中所画的玩意。
它身上布满了用以减少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