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算了。
夏油杰捏碎了挡在身前的骷髅, 这些东西早就没有了神志,比诅咒的残秽还不如,它们只会本能地攻击所接触到的一切事物, 也许在久远的过去, 它们也曾是诅咒,甚至是活物
看着这群残破的骨骼, 很容易让人产生某些糟糕的设想……毕竟在这个地方,时间的流逝几乎无法被感知。
在清理出一片干净的区域后, 夏油杰抬起头, 遥远望着这没有边际的宽阔空间, 无数恶鬼一般的咒灵正潜伏在这片混沌的黑暗中, 就像是深海之下的鱼群。
“狱门疆, ‘里’。”夏油杰缓缓念出了这个名字, 在源世界里,他也曾听说咒具“狱门疆”的威名,但他没料到这东西还分“里”和“外”,更想不到自己还会有亲身体验的一天。
而且还是被乙骨忧太封印的。
在忧姬因为失血和重伤而再次陷入昏厥后, 闲得发毛的五条悟在窥屏到无聊后也离开了,整个地牢里还有意识的便只剩下夏油杰。
虽然初步计划得到了成功的实施, 但接下来才是最难的关键, 他需要利用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既要借助他的力量克制忧姬, 又不能让他真正夺走控制权。
也就在这个当口,乙骨忧太去而复返, 二话不说就掏出了大宝贝,直接把夏油杰封印, 不给他一个发言的机会, 彻底阻断了他对忧姬和咒灵祈本里香的干扰。
从乙骨忧太露面到启动咒具, 整个过程不过数秒,他的动作非常娴熟,要是夏油杰还是个活着的诅咒师那没准能躲开,但他现在只是个被束缚的死灵,只能老老实实地进入封印。
夏油杰叹了口气,除了感到可笑和无奈外,竟隐约还有些恼怒。
乙骨忧太的匆忙逃离给他造成了错误的判断,他不应该割裂看待“乙骨忧太”和乙骨忧姬,他们在本质上应当也有同样的灵魂——既然忧姬有着远超常人的坚韧和执着,那么乙骨忧太就不可能真的被“驯服”。
所以,这个世界的乙骨忧太根本就不惧怕他的义父五条悟,哪怕他老老实实地待在五条氏中,一副麻木温驯的模样……
五条悟知道他的义子有这一面吗?
他大约是知道的,但也不会怎么在意,反正乙骨忧太在他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新奇可言,一个没有意思的旧玩具,等到出现了问题再销毁也不迟。
至于乙骨忧太是怎么想的,他又为什么在这时候反抗,这些就不是夏油杰能搞明白的了——他连忧姬的想法都没有琢磨明白,就别说被五条悟养大的乙骨忧太了。
毕竟,即便是同一个人,在踏上不同的道路后也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
正如两个世界的夏油杰,他们是一模一样的人,却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一方是以拯救苍生为己任的流浪咒术师,另一方这是想要创造新世界的反叛诅咒师,对陈旧的人类社会来说,这是互不相容的正邪两道。
而与此相的反,忧姬是咒术师,可她的“乙骨忧太”却是个货真价实的诅咒师——既然乙骨忧姬拥有着无私到堪称愚蠢的“善”,这个世界的乙骨忧太呢?
谁能保证他不是极致的“恶”?
矛盾已经存在,那么它必然就有爆发的一天,这一刻的夏油杰已经预见了他脱离狱门疆的时机,而与此同时,他更期待着……在发现这无可辩驳的事实时,乙骨忧姬会露出的神情。
她会怎么做呢?杀了“自己”吗?
流落到异世界,强敌环伺,好不容易遇到了可以相信的、不吝襄助的“自己”,竟然是最大的敌人。
真可怜啊……
这么想着,夏油杰就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得救了。
忧姬轻快地奔跑在昏暗的木制走廊里,黯淡的光线让这片区域像是迷宫一样复杂又漫长,暴露在外的肌肤已经不自觉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只有她身前的少年一直一直握着她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冰冷,但却格外沉着有力,五间指骨节突出,仿佛不是骨骼血肉,而是金浇铁筑。
离开地牢的过程轻易得让人没有真实感,有乙骨忧太带路,忧姬很轻易地就进入了五条氏主宅的核心区域,他对这里非常熟悉,即便带着她也没有惊动任何人。
走廊里弥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这味道当然是雅致又好闻的,但它又沉重得让人胸口烦闷,忧姬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呼吸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乙骨忧太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忧姬,即便在一片黑暗中,他的视线也明显到让她无法忽视。
“忧姬……”少年顿了顿,“很冷吗?”
冷当然是有些冷的,毕竟寒冬腊月里的木地板长廊对赤脚很不友好,不过这对咒术师来说也不算什么,而且比起五条家的死寂和冷漠,物理意义上的冰冷反而是最无害的。
忧姬没想到忧太突然停下脚步是为了问这个问题,她不由得愣了愣,于是这短暂的沉默便被当成了默认,因为在下一刻,乙骨忧太有些拘束地伸出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咒灵里香也想帮忙,于是它的手掌便虚虚拢住了两人。
“我房间里还有外套。”乙骨忧太闷闷地道,“……但是没有女孩子的衣服。”
忧姬已经惊呆了,自她离开家乡起,除了里君之外,没有谁与她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按理说她应当会很排斥来自他人的拥抱,但是乙骨忧太却并不令她排斥——他不是什么某个“别人”,他就是她在这个世界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腼腆而亲切的善意,是瑟缩却向往的渴望……这些难以形容又无法计量的隐晦情感已经毫无保留地传达给了忧姬,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