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嫣本来已经打算睡下了, 结果刚吹熄了灯烛,便看到床前映着一道浅浅的身影。三不五时就要看到这副场景的她见怪不怪,直接去开了门。
“你怎么来了?”她无奈地问。
沈知珩静了静, 道:“我这就走。”
贺嫣:“?”
她一脑门问号,看到沈知珩真的要走,赶紧叫住他:“回来!”
“有事?”沈知珩蹙眉问。
贺嫣嘴角抽了抽:“该我问你吧,大晚上的跑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知珩顿了一下:“也不是什么要紧的。”
说着话,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贺嫣不明所以地接过,打开便看到一堆炒得油亮香甜的栗子。油纸包上还残留他的体温,里头的栗子却是凉透了, 一粒粒的圆胖可爱。
“……你特意来给我送栗子?”贺嫣表情有些微妙。
沈知珩面色镇定:“夜间当值, 凑巧经过。”
“原来如此。”贺嫣顿时松一口气。她近来虽然与沈知珩亲近许多,但对他到底心存利用,他要是真对自己太好,她反而更加愧疚。
“你夜里也要当值呀, 皇城司的活儿也忒辛苦了,”她叹了声气, “那你晚上用膳了吗?”
沈知珩喉结动了动:“用了。”
“吃的什么?”贺嫣顺口一问。
沈知珩:“蚂蚁上树。”
贺嫣顿了顿, 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吃的……什么?”
“蚂蚁上树。”沈知珩看着她的眼睛重复一遍。
贺嫣嘴唇动了几动, 失笑:“这菜也能做全素的吗?”
“不是素食。”沈知珩回答。
贺嫣缓缓睁圆了眼睛, 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子:“所、所以你吃了荤食?”
沈知珩微微颔首, 屋里的烛光映在他眼中,竟驱散了他三分疏离。
贺嫣与他无言对视许久, 回过神后感慨:“看来你是真下定决心要治病了。”
说罢, 她又了然地挑眉, “吐了没?”
沈知珩沉默。
贺嫣哼哼两声:“我就知道你受不了, 晚上吃的那点肯定全吐了。”先前宫宴上,只是喝了一杯沾了荤油的酒便吐得昏天暗地,又怎能轻易接受荤食。
她斜了他一眼,捧着栗子回到桌前坐下,一抬头见他还站在原地,便笑着晃晃手中栗子:“来一点吗无忧哥哥?”
沈知珩犹豫一瞬,到底还是进屋了,只是经过门口时顺便将房门开得更大。
“关门,”贺嫣提醒,“知道你想避嫌,可叫人看见你深更半夜在我房间,反而更说不清楚。”
沈知珩闻言,直接停下脚步:“你吃吧,我该走了。”
“别啊,来都来了。”贺嫣劝道。
沈知珩非常听劝,安静将房门关好后,便到她旁边坐下了。贺嫣塞给他一把栗子,自己也拿出一个用牙咬开,香甜的味道顿时在舌尖弥漫,她满足地闭了闭眼睛。
“晓春阁的栗子,好久没吃到了。”贺嫣笑着说。
沈知珩:“你倒是会吃,这么快便尝出哪家的了。”
“你忘啦?我没去漠城之前,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家,以前经常和二殿下一起买了栗子去你家找你。”贺嫣歪歪头看他。
沈知珩垂下眼眸:“记不清了。”
“你当然记不清了,你总是什么都不在意。”贺嫣轻哼。
沈知珩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拈起一颗栗子略微用力,白白胖胖的果仁便完整地剥了出来。他捏着果仁的手指往贺嫣的方向动了动,随即又停了下来。
他今日出来得急,没有戴手套,一手的伤虽然经过精心照料,如今全部都结痂了,但看上去依然丑陋狰狞。
沈知珩盯着手指正出神,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咦了一声,等他回过神时,她已经将果仁从他手中拿走了。
“我都剥不出这么完整的。”厚脸皮某人直接将抢来的果子丢进嘴里,又满足地眯了眯眼睛。
沈知珩静静看着她,瞳色如化不开的浓雾。
“……不就是吃你一个栗子么,干嘛瞪我。”贺嫣心虚。
“没有瞪你,”沈知珩别开视线,又剥了一个出来。
贺嫣发出一声赞叹,理所当然地捧出双手,沈知珩斜了她一眼,将栗子放在了她手中。
烛影摇晃,灯下栗子壳渐渐堆积成山,贺嫣悠闲地翘着脚,一边吃栗子一边喝茶,在这个夜晚好不滋润,直到打了个饱嗝,才想起叫沈知珩进来是干嘛的。
“你也吃啊,别只给我剥,”她连忙催促,“肯定饿了吧?我也给你剥一个。”
说着,她当真拿起一颗。之前都是用牙咬的,这回是给沈知珩,自然不能再用牙齿,她刚才看沈知珩剥起来十分容易,便觉得自己也可以,结果真去试了才发现有多难。
抠了半天,最终只得到一颗坑坑洼洼的栗子,饶是她脸皮厚,也不好意思把东西给他。正当她要偷偷吃掉毁灭证据时,苍白消瘦的手指突然戳进她的掌心,泛凉的指甲无意间产生摩擦,贺嫣愣了一下,手里的板栗已经不见了。
“是比别家甜些,”沈知珩颔首,“难怪你喜欢。”
一颗栗子下肚,胃里的烧灼感顿时减轻不少。
“不止是甜些,用的板栗也比别家好,很香的。”贺嫣立刻来了精神,又捏了一颗给他剥。
灯烛下,剥的人和吃的人变了,桌上的板栗壳却是越来越多,贺嫣一边剥,一边偷偷看对面的人,直到最后一颗栗子递到他手上,才斟酌开口:“无忧哥哥。”
沈知珩看向她。
“你这几年,是不是过得很不高兴?”她问。
沈知珩沉默一瞬:“为何这么问?”
“你走之后,我缠着张大夫问了许久,他说……”贺嫣抿了抿唇,“说能生这样严重心病的人,要么是经历了什么重大打击,要么是日子过得很苦,我回头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