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娶王妃的年纪,焉知皇上不会封高门大户之女为六皇子妃、七皇子妃,与太子殿下争风?
江明德拍了拍江明越的肩膀,令子孙们都各自回房,不必再送,转身独自进了院中。
经过一场牢狱,他却觉得头脑无比清醒了。
可惜,皇上比他年轻几岁。江明德“大逆不道”地想。
他的仕途已经到此为止了。
……
林黛玉在房内等江明越。
他们的大女儿江纯理领着小女儿江纯熠出来堂屋迎接他。
江明越摘了斗篷,把手在火盆上烤暖,才摸了摸女儿们的脸,笑道:“理理和妹妹去玩罢,爹和娘有话说。”
江纯理露出了一个“我懂”的笑,笑嘻嘻地说:“爹娘说完了叫我们,我不会让妹妹瞎闹的。”
江明越对人小鬼大的女儿没办法,瞪她一眼,无奈笑了。
林黛玉手里拿着几本册子,看江明越进了内室也没放下,只抬头问:“大哥怎么样?”
“大哥看得开。”江明越凑到妻子身边,看清她手中拿的是什么,叹道,“这诗集暂时出不了了。”
江家从此要更低调行事。
“我知道。”林黛玉笑道,“出不了就再等两年。或许两年后,我看这些又不好了,还要换呢。”
江明越环住她:“我可能要忙起来了,咱们……大概不能离京了。”
“我知道。”林黛玉放下诗集,和江明越脸贴着脸,“在京里也很好。我也能多孝顺我爹和太太几年。”
“你后悔吗?”江明越把手轻轻放在她小腹上,“被困在京里,不能肆意行事,更不能施展抱负——”
若当年选的是阿澄,如今天高海阔,何等自在。
“别多想了。”林黛玉笑着捏他的脸,“我选你,是我眼里心里有你,只能看得见你,不为别的。”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明越的两颊飞起薄红。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般,她一表白心迹,他便脸红。
“咳。”江明越转移话题,“今儿孩子闹你了没有?”
林黛玉大度地放过了他,说起腹中怀的这个孩子:“他倒老实,比理理和熠儿乖巧多了,我竟一点儿也不难受。”
她怀胎还不到三个月,小腹尚无起伏,也让江明越看了好半日,才问:“你觉得哪个名字好,选了没有?”
林黛玉便伸手向炕桌上拿过一张纸:“我看‘桢’和‘思’都很好,你看?”
江明越也选不出来:“先放着,还有好几个月呢,慢慢选。”
那页纸上还有十数个字,都是男女皆宜的字。
他们并不讨论林黛玉这一胎的男女。“无子”对他们来说,并不能算一件值得多费心思的大事。男也好,女也好,都是他们的宝贝。
只是林黛玉偶尔会想——
如果娘晚生三四十年,活在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被无子困扰,以致病重不起了呢?
江明德夺官,宋源也没了诰命,林黛玉品级不够,今年除夕的朝贺领宴,江家只有温夫人一人入宫。
但温夫人一个人撑住了江家的体面。
卢芳年、秋望舒等暂不好多事了,宁安华和温夫人是儿女亲家,倒不需太过避着,席间尽量照顾了温夫人些。
江皇后和太子妃江纯岚也庄重、亲和地完成了这一天的礼节。
深夜。
大明宫守岁席散。
皇上和太子分别到了各自嫡妻的宫殿里,依礼给足了皇后和太子妃体面。
时间平静地来到了建平二十七年的初春。
紫宸殿内,皇上第四次问罗焰:“清熙公主确无修仙得道的秘法,没服过什么灵丹妙药?”
罗焰也第四次呈上清熙公主的言行记录和仪鸾卫的调查结果,回答皇上:“陛下,仪鸾卫确未查出任何异常。”
皇上接过厚厚一叠条陈,随意翻了翻,丢在案上:“朕知道了。”
他看着罗焰。
罗焰眼神不闪不避,半晌疑惑问:“陛下?”
皇上开口,问:“温慧今年十三了?”
罗焰心中一突:“是。”
皇上问:“可定了亲事没有?”
罗焰只能回答:“还要等陛下做主,尚未定亲。”
皇上笑道:“老六和老七也大了,朕有心,明年再开选秀,与你做个儿女亲家,你觉得怎么样?”
罗焰似乎被惊得怔住了。
他停了一瞬,才俯身拜倒:“陛下隆恩,臣不胜惶恐感激。只是温慧被臣夫妇纵得顽劣,只恐不堪为天家儿媳。”
皇上亲身扶他起来,笑道:“天家儿媳,正是与众不同才好。何况温慧只是性子刚直,礼节从来不错。朕也不指望老六和老七有什么大出息,能做个闲散王爷,平安富贵一世也就罢了。”
罗焰只能说:“臣这便回去,请夫人好生教导温慧。若温慧将来有不妥失礼之处,还请陛下——”
不待他说完,皇上便笑道:“她是朕亲封的郡主,谁敢欺她?有朕在,绝不让她受委屈。”
罗焰再拜谢恩。
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请示皇上:“既是明年还要先选秀,那在陛下赐婚前,臣便不张扬此事了。”
皇上亦再次将他扶起,笑道:“很是。”
罗焰心中如火把沉入深湖一般,只觉得又冷,又暗,看不见半点光明。
他想趁机告退,寻一安静无人处喝两口酒,皇上却又命他:“将罗十一提回来,细审她是否有所隐瞒。”
初夏的一天,宁安华从梦中惊醒。
她在罗十一身上下的保护咒告诉她,罗十一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而且,她感应到,罗十一的位置,竟然在北镇抚司下的昭狱里。
夜深人静,月色在窗棂上肆意流淌着。
窗外荷风细细。
……
钦天监监正拜在皇上面前,抹着冷汗回话:“臣等,臣等算出,清熙公主的命格……虽无帝王之运,但……实则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