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青赖在宁安华房里不肯走。
像她很小的时候一样,宁安华把她抱了满怀。
“别怕,一个月后我才走呢。”宁安华给她抹眼泪,“你若想我,我不能年年来看你,一定三年至少会来一次,好不好?”
宁安青摇头:“来一次太累了。我给姐姐写信,姐姐记得回就好。”
宁安华笑:“好,你写多少,我回多少。”
有姐姐陪着,宁安青没那么怕了。而想到明日大婚,大婚要做的事,姐姐给她讲的那些——
她脸上烧了起来。
宁安华揪她的脸:“还有什么不懂的,我再给你讲讲?”
宁安青慌忙摇头:“不必了,我都懂了的!”
宁安华想了想,她确实是讲得挺全了。
天已二更。她用异能让宁安青睡沉,最后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
弓九精于医术,仪鸾卫里最不缺药材,她已经尽力把青儿的身体调养好了,应该不必太过担心。
……
不到五更。
宁安华叫起宁安青,等檀衣、菊露等给她洗完了澡,她亲手给她穿上嫁衣,梳飞仙髻,戴点翠大凤冠。
宁安青第一次戴这么沉的发饰,被压得身形似乎都矮了半寸。
宁安华安慰她:“你们在外面,不用入宫朝贺,几年也就这一次罢了。”
宁安青都不敢点头了,只用眼神示意她明白。
天大亮。
亲迎队伍到了。
连西宁将军、金泉总兵等高阶武官都跟来迎亲。不算大的正院里挤满了人。
宁安硕远在南海,宁潇和副典卫便也充作亲兄弟,和林黛玉、松儿、檀衣、菊露等一起拦门。
弓九好容易把前面的关卡都过了,连作“催妆诗”的一关,也提前死记硬背了许多诗在腹中侥幸过关。
但他进到跨院里,知道还有最后一关要过。
房门开启,出来的不是新嫁娘,是一身暗红劲装,手握长刀的宁安华。
弓九躬身一礼,从亲卫手中拿过兵器,亦是长刀。
此时,他不称呼“姐姐”,只唤:“郡主。”
大喜的日子,宁安华不吝啬笑容:“去年你在我手里走了一百八十招,我认了你这妹夫。可今日要把人接走,你得再从我手下走二百招。我才能放心把妹妹交给你照顾。”
弓九越众而出:“是。请姐姐赐教。”
一起来迎亲的武将们都专心看这场比试。
……在西宁军中几无敌手的慎勇伯,却在清熙郡主的节节攻势下,应对得艰难。
光看那张能勾人心魂的脸,谁能想到她有这份本事,下手还这般不留情面?
二百招结束,弓九只能以刀拄地喘·息。
宁潇率人捧上面盆巾帕茶水。
弓九擦了脸,把茶水一饮而尽,整理衣襟,对宁安华抱拳:“不知姐姐可还满意?”
宁安华笑:“很好。”
菊露和英莲一左一右扶着宁安青出来了。
宁安华亲自抱她上花轿。
这桩婚事办得虽不奢华,却热闹庄重,还有一处礼节与寻常婚事不同。
——弓九请宁安华一起到了督军府,请她上座,以亲长的身份,受他和宁安青的叩拜大礼。
新郎新娘被送入洞房。
边关不比内地,宾客们吃过三杯水酒,饭饱后并不多留,便各自告辞。
宁安华和弓九一起送宾客们离开。
最后一位客人也走远了,宁安华便让牵马来,对弓九说:“你进去罢,我也回去了。”
弓九原本还等着姐姐叮嘱他几句,比如……青儿身体不好,让他不要急·色等语,哪知姐姐说走就直接走了?
身后的屋子里有他才成婚的新妻,是他曾经不敢抱有奢望,只希望能看到她平安喜乐的小姑娘。
快一年没见,她长高了一寸两分。
姐姐是相信他能控制住自己,还是、还是说——
弓九心中一半是紧张激动,一半是不敢相信。
他身上沾了酒气,便重新洗过澡,换了一身新衣,才走向后院。
他从没觉得自己身子这么轻飘飘过,像脚踩棉花一样进了新房。
……
日落西沉,弦月弯弯。
宁安青的腰·肢很细,细到还没有弓九的手掌宽。
弓九神色隐忍,汗珠不断从他额头滚落。
他几乎用尽平生最大的忍耐力,哑声问:“是这里吗?”
宁安青声音细细:“嗯……九先生,再轻一点,向下一点……”
……
宁安华看着挂在枝头上的弦月。
分明是同样的月光,因为心境不同,似乎也变得不一样了。
她左手搭在屋脊上,右手拿着酒囊。酒囊里原本盛满烈酒,已经空了一半。
她早已不会醉了,但现在,她主动让异能的运转速度变慢。
她想醉一场。
安硕、青儿,孩子们都会有自己的生活。
宁潇爬了上来,落在她身旁。
宁安华把酒囊递给他:“陪我喝两口?”
宁潇犹豫了一下,没接:“怕冒犯郡主。”
宁安华无所谓地一笑:“那就去拿新的。”
她眉心放松,眉尾的墨色几乎要顺着鬓角延到黑夜里,肌肤在月下生光,红唇微润,还沾着些许酒液……
宁潇本便不敢看她的眼睛,现在更是连她的衣角都不敢看了,慌忙跳下去拿酒。
……
卢芳年在驿馆的灯下写信。
她离京将要两个月,再有不到十日,便能抵达父亲的任地。
今日是青姑娘成婚的日子,她不能亲去。但她年内回京,或许还能赶上玉儿成婚。
娟秀的字迹显现在信纸上。
“这段日子我才觉得,嫁给他其实很好。”
“若在别家,相夫教子,自是平稳安乐,但还有谁能许我远行数千里看望父母,如此自在?”
“不知郡主在金泉关见到西北风光如何。我在云贵若遇奇景,必会对郡主详述……”
一封信洋洋洒洒数千字,写完时夜已极深。
卢芳年等信上的墨迹晾干,才收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