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令她再送。秦氏送上了车,又回至王熙凤房中。
王熙凤早已穿戴好了,命厨上好生做一桌席面,打听得贾母房中没别人,便立刻过去。
见她来了,贾母还奇:“你留了蓉儿媳妇,怎么不陪客,又过来做什么?”
王熙凤左右环顾,对贾母附耳道:“老太太有所不知,蓉儿媳妇是求咱们救命来了!”
贾母一惊,忙问:“这话是怎么说?”
王熙凤求贾母屏退了众人,跪下回道:“求老太太听了,千万保重自己,我才敢说。”
贾母便扶在引枕上,道:“你快说。”
王熙凤方道:“是……珍大哥对蓉儿媳妇起了心思……”
贾母眼前发黑:“……你说什么?”
王熙凤忙起身扶住贾母,一面忙说:“老太太,我有个主意:太太不是正寻有身份的女尼住到省亲别墅的庵堂里?我已问了蓉儿媳妇的意思,她愿意归入空门。她又自说和蓉儿成婚三年无子,很该自请下堂,从此便与东府再无瓜葛了。”
她叹道:“我年轻见识浅,只能想出这个笨法子。虽然委屈了蓉儿媳妇,好歹比咱们两府将来身败名裂的强。”
贾母缓了半日,问:“蓉儿媳妇人呢?”
王熙凤忙道:“我让她在我屋里,别乱走动。”
贾母又问:“你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王熙凤叹道:“老太太,我本来也不敢信。可她乱编出这话,对她有什么好处?”
贾母闭眼,并不问贾珍得手了没有,只命:“把珍儿和珍儿媳妇叫来。让蓉儿媳妇悄悄过来,在碧纱橱里等着。”
王熙凤心知老太太这是同意了,忙使人各处去请人叫人。
尤氏才回到宁国府,听得贾母叫她,只得再坐车过来,与贾珍一路猜测了半日,都不知是什么事。
秦氏躲在碧纱橱里,听贾母道:“方才珍哥儿媳妇回去,我睡了一会子,梦见国公爷说,咱们贾家得有冢孙妇出家,一生侍奉佛祖,才能子嗣兴旺,福泽绵长。我想细问国公爷,国公爷就把我推走了。我这心里着实不安,所以找你们过来商议。”
言罢,贾母便只盯着贾珍看。
尤氏心内大惊,不知贾母这是何意。
贾珍却暗道不好,心虚之下,不免在脸上带出了两分。
贾母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此时方觉震怒,又深为无力。
这才多少年,怎么家里子孙就混账糊涂到了这等地步!
若不是凤丫头愿意帮蓉儿媳妇求一求,将来被外人知道,全家的脸面性命还要不要?
极怒之下,她不愿听贾珍推脱辩解什么,直接定下:“蓉儿媳妇进门快三年了,竟还没有孩子,大约是和蓉儿八字不合。可咱们家怎好因这个休妻?偏生有国公爷托梦,若不照着行,只怕不妥。正巧省亲别墅里少一位女师父,不如就让蓉儿媳妇出家修行罢,就算她从此是这边的人了。等出了国孝,我再给蓉儿娶一门好亲,不委屈了他。”
她问贾珍:“珍哥儿,你看怎么样?”
贾珍好容易得手了秦氏,还没快活两个月,怎么舍得她出家?
可老太太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他向尤氏努嘴儿使眼色,让尤氏帮着劝一劝。
贾母在上方把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沉声道:“珍哥儿媳妇,你别多话。珍哥儿,你别逼我把你老子请回来!还是你好日子过够了,想抄家下狱了?”
贾珍只得叩首:“老太太,何至于此!”
贾母冷笑道:“你再这么不知道好歹,早晚有一日,全家都是一个死!”
尤氏在旁听了这半日,隐隐懂了两分。
她四肢发麻,恶心想吐,紧咬牙关,忍住身体的颤抖,把手往里收了收,想离贾珍远些。
贾珍总不肯答应,贾母也没了耐性。
她道:“从今日起,蓉儿媳妇就不回去了,就在我这里住着。珍哥儿,你若不服,还想和我抢人,我就把你老子叫回来,再把全族的人都请来,咱们阖族评一评!”
说着,她便命:“来人!传我的话,小蓉大奶奶为娘娘和家里祈福,自愿出家。快快择个吉日,去静玄寺请一位师父来,主持小蓉大奶奶受戒。以后家里不得轻慢,都要称‘师父’才是。”
她又道:“蓉儿媳妇的嫁妆和常用的东西,你们想送就送来,不想送,我这里也不缺她的。蓉儿还不知道这事,你们做老子娘的好生和他说,毕竟是三年的夫妻。”
言毕,她不多说,也不多看贾珍,只命:“去罢!”
尤氏站了起来,头一回没等贾珍,一礼先出去了。
贾珍想不出挽回的法子,也只好爬起来,行了礼慢慢退出,心中暗恼,分明是两厢情愿,秦氏竟如此没情义。
秦氏从碧纱橱里走了出来,在贾母面前跪下。
贾母道:“看你还算知道廉耻,我就不多问了。等你受了戒,就好生吃斋念佛,别辜负了凤丫头的一片心。”
秦氏再三叩首:“老太太和凤婶子的大恩,我今生今世报还不了,来生来世为奴为婢也要报答。”
贾母命收拾出几间屋子,打发秦氏住下,又命人去告诉王夫人,不必再找女尼。
消息很快传开。
因事出突然,贾母只说是国公爷托梦,秦氏自愿出家,王熙凤守口如瓶,更不多言,倒无更多可议论之处。只是难免人人惊奇,小蓉大奶奶这样人物,怎么忽然就要青灯古佛了?
薛姨妈、邢夫人、王夫人、李纨、薛宝钗、史湘云、三春等知有此事,也皆来看视。
秦氏已卸了妆饰,身着素衣,连宝珠瑞珠两个丫鬟也一身素淡。
众人叹息一回,见她心志坚强,因是定了的事,都不多相劝。
只有贾宝玉犯了痴病,回屋后怔怔半日。
他一时心想,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