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到林姑父门边偷听几句,又觉得这样太无礼了。
可是,若不知道林姑父的身子到底如何,他该怎么行事呢?
他一下了马,就被林家的大管家领到了林姑父书房。林平说,姑父不忍见林妹妹,怕林妹妹舟车劳顿,再哭坏了身子,所以先见他,有话和他说。
但他才被领进屋子,还没见着林姑父的影儿,只闻到了满屋满院子的药味,便有个小厮来说:“到了两位御医给老爷诊脉的时辰了。”
御医?
怎么会有御医在林家?林姑父的病还惊动了皇上?
御医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他一点风声也不知道?
林平忙请他先到另一边坐了。
隔着屏风,他看见还真有两位六品御医被请进来,进了林姑父那边屋子。
宫中太医院为首的是四品院使,下有两位五品院判、四位六品御医,再往下七八品的太医都不可称“御医”,只能称“太医”。贾家常请的张太医和王太医也不过是七品的太医。[注]
如今林姑父这里一下来了两位御医,贾家还一点都不知道……
贾琏忙问:“不知这两位御医是何时来的,林姑父到底是什么病?”
林姑父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病势如何,这话他在路上也问了林平几遍,林平只是摇头叹气,说林姑父会告诉他的,余下一字也不肯漏。
果然,他现在问,林平还是不肯说,只道:“御医是二十日前到的。”
御医不是武职,从京城赶到扬州再快也要二十来日,一来一回差不多是两个月,在林姑父这里又快一个月了,听林平的语气,似乎还不像要走的样子。
皇上把两个御医放在外面三个月,就为了给林姑父看病?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大事。
贾琏焦心不已,深恨自己为什么没在路上仔细打听两日!
一时,有小厮来请了林平过去。
这隔间里除了两个小厮外,就剩下贾琏一个。
他盯一会时辰钟,又探头看一眼外头堂屋有没有人出来,从来没觉得时间走得那么慢过!
终于,林平亲自送两位御医出来了。
贾琏一咬牙,顾不得小厮们怎么想了,站起来走到屏风边上,藏住半个身子细看。
两位御医的神色都不算太好,倒是林平面上还挂着笑,客客气气地把御医们送了出去。
看来是林姑父的病情不见好转,御医们怕差事办不好,但林家的人已经有准备了?
贾琏藏回屏风后面,看那两个小厮都垂首侍立,头发都没动一动,索性又走到窗边,看御医们往哪去。
御医们连院门都没出,直接到东厢房去了,进门的时候一个让一个的,还有吏目打扮的年轻人帮打帘子,一看就是住熟了。
贾琏记得东厢房原本是宁大叔的屋子。
宁大叔都搬出去了,那、那他住哪儿啊?不会还跟着宁大叔住,还要一起上学罢?
看林平送完御医折回来了,贾琏忙从窗前溜回椅子上坐好,还捧了茶假装正喝。
林平进来,也当不知道他有小动作,笑道:“琏二爷请跟我来。”
贾琏深呼吸,跟在林平后面进入内室。
林平把他带到老爷床前,说一声:“琏二爷到了。”便让开。
林如海睁开眼睛,指了指床边方才御医坐过的椅子:“坐罢。”
贾琏行了礼直起身,才要坐下,看清了林如海的样子,吓得一个趔趄,声音都变了:“林姑父?”
天爷!
林姑父怎么瘦得这个样儿了?
他上回来的时候,林姑父看着就像三十出头的人,和十几年前都没怎么变,那叫一个风姿不凡、清气逼人,他自认也算生得好了,还是不如林姑父的一半。
这才短短两年,林姑父真就病重得要、要……
林如海微微一笑:“先坐。”
贾琏扶着扶手,慢慢坐下了。
林平亲自给他上了茶,他忙欠身谢过。
林如海道:“你出去罢。”
林平一礼,退后几步,静悄悄出去了。
贾琏这才发现屋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林姑父两个了。
他进来半日,一句实在的话都没听见,不但原本的疑问没解,还新添了许多疑惑,整个人云里雾里,脑袋里一团糊涂,见林姑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了,问:“姑父,您这病究竟是因何而起,御医们是怎么说的?”
林如海:“这些话不必再问,只看天意罢了。”他问:“老太太又派了你来,是有什么话带给我?”
贾琏忙道:“老太太说,让姑父安心养病,万一着实不……”他卡住了,不知怎么把这话往下说。
林如海却问:“若我着实不好了,怎么样?”
贾琏只得说:“万一……林妹妹还有老太太,只管把贾家当自家一样,不会委屈了她的。”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是玉儿的亲外祖母,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两年也辛苦老太太照管玉儿,玉儿每回来信,都说和舅舅家的姊妹们极好,老太太、她舅母、嫂子们也很疼她。她琏二嫂子待她和亲妹妹一样。”
贾琏放松下来,笑道:“不是我当着姑父邀功,实在是老太太待林妹妹比亲孙女还亲,也就只有宝兄弟比得上了。凤丫头别的敢不精心,唯独在林妹妹的事上用心到二十分。”
林如海笑道:“老太太想送宝玉来这里读书,我怕他淘气,不肯静心,让他先按我的时间学几个月。他学得怎么样了?”
这也正是老太太吩咐过他的话,贾琏忙道:“老太太让二叔日日亲自看着宝兄弟读书呢,我出来之前,宝兄弟已经把姑父让读的书读到第二本《大学》了。”
林如海点头笑叹:“我与存周也十年未见了。”
贾琏便忙说些贾政的近况。
林如海耐心听罢,感叹几句,又问:“你父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