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听得直皱眉头, 他当然听明白了,原来吸食这具干枯尸体体内鲜血的,正是停在路灿生手指上的小蝙蝠。他难免与常人一样, 觉得这蝙蝠吸食人血的生存方式邪异、不祥,更觉得他这番纵蝙蝠吸血的做法与少女肆意杀人的做法一样不妥。
可胡幽听了路灿生的一番言论, 呆滞一瞬, 竟真的服软了。她一双上挑惑人的眼睛里涌现出滟滟光彩, 不住点头, “你说的在理, 我记住了, 以后一定会当心。”见她态度转变,本来对于狐狸精颇有成见的路灿生也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方才不够礼貌, 立时便顺着狐狸少女的台阶点点头,“我也是熟能生巧, 等下次你捕猎时, 我来教你。”
……
此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孟良宵一向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 但他此时坐在席间,却并未有丝毫不耐烦。只因他此行是代表了老人庄、代表了长生侯府来为江南花家的当家花老爷祝寿——本来他还要代替金风细雨楼行这一趟,只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才到了江南第二日, 原本应该在风雨楼中坐镇的苏梦枕却亲至了。
苏公子非但自己来了, 更从楼子里带来了他的军师、他的总管,童叟无欺杨无邪。
以孟小侯爷与苏公子的身份,他们当然也位居主桌, 仅在花老爷下首, 只是坐不多会儿, 孟良宵便觉得无趣,当即打了声招呼,便凑向花老爷子侄们的那一桌。这番做法若换了寻常人去做,难免要叫人说他不成体统,失了礼数。但由孟小侯爷做出,立时又有人称赞他恣意潇洒、自在非常了。
孟良宵对这一桌的人早已生了兴趣。
这张桌子上除了坐有花老爷的七个儿子,几个侄子,还有名满天下的侠探,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孟良宵来到这张桌前,大马金刀地坐下,一派作风颇像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他不看其他人,只瞧陆小凤,“陆小凤,我听说你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说罢,他上下打量着陆小凤,越发觉得这个英俊的青年除了长相还过得去,其余部分都平平无奇,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倒是桌上另一位,花家的七童,一身气息中正平和,叫孟良宵忍不住心生好感。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翘起来的两撇胡子,“我的眉毛比眼睛还要特别的多,否则我为什么是四条眉毛,而不是四只眼睛呢?”
他说完,却发觉孟小侯爷好奇地看着他,似乎回想了一瞬,才问道:“你不是四条胡子吗?”
俊俏非常的少年认真地问出这句,桌上立刻传来阵阵憋笑声,更有一人丝毫不给陆小凤留面子,直接笑出了声。陆小凤见挚友发笑,苦着脸道:“花满楼,你笑什么?你鼻子这么灵,照我看,也该多在江湖走一走,闯出个两只鼻子的名头来才是!”
孟良宵贪玩,陆小凤又恰巧是他出庄以来认识的最好玩的一个人,他当即只觉得自己与陆小凤相见恨晚,睁着一双猫儿似的圆眼,乖乖巧巧地坐在一旁听陆小凤讲故事。
陆小凤讲到自己和红颜知己一道游历时,孟良宵也心生向往,幻想起自己带上一众侍女纵横江湖。陆小凤讲到自己所遇到过的阴谋诡计时,孟良宵屏气静听,恨不得自己也亲自去经历上一遭,看看这天下是不是真有这样多的坏人。
直到陆小凤讲到老人庄。
陆小凤得傅道长交代,明白了老人庄有出世的意图,却不愿意轻易展露于人前。他便添油加醋地将老人庄描绘成人间仙境——纵使实情如此,他夸张的言论仍惹得人不住发笑。
陆小凤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他所讲述的故事精彩到孟良宵都险些信以为真了——若不是孟小侯爷自幼在老人庄中长大,了解自家情况——他恐怕都要将这所谓的“花间赏景懒睡眠,月宫姮娥舞盈袖”的场景当真了。
只是孟良宵没有当真,却有人当真了。
一位衣着考究,模样英俊的人忽然问道:“照这么说,你陆小凤对老人庄很熟悉了?”他一身衣服质料高贵,式样新颖,一看便是下了大功夫,花了大价钱的。说话时,他正举着一个小巧的酒壶仰头饮酒,姿态风流,令人见了便要心生好感。
但这心生好感之人,显然并不包括孟良宵。
因为孟小侯爷已经冷哼一声,不无嘲讽地道:“你既然对老人庄如此感兴趣,为何不来问我?”说罢,不待对方回答,又看向陆小凤,“你故事讲得很好,我外祖父一定爱听。”
杨无邪此时也来到了孟良宵身边,他四下里并未瞧见素日中与孟良宵形影不离的乌北,料想那位神秘的乌前辈该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自找地方歇着去了。眼见他到来,孟良宵的注意力也从陆小凤身上移开,转而问起杨无邪,“不是说好了楼子里由我来祝寿吗?你和大哥还联袂而至,楼子里现在是谁在主事?”
他一番话很爽快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纵然早已知晓他决断的杨无邪听了也不禁喜笑颜开。杨无邪本身就是个瘦高爱笑的青年,笑起来露出两排又白又亮的牙齿,额头上的一颗黑痣也十分显眼。“公子现下里身体好了,他又闲不住,索性楼内事务有无愧茶花他们决断,况且还有太爷和乌南前辈从旁相助,倒不必整日里坐镇京中了。”杨无邪心情极好,仍称呼孟良宵作郑中神,仍将他视作自家公子选定的继承人,“中神拜完寿可还有别的行程?若是无事,不如和我们一道去应州瞧瞧?”
提起应州,孟良宵不禁想起这正是苏梦枕的故乡。赵佶虽换了个芯子,一心主战,但江山社稷千疮百孔,岂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