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 是个阴天。
珠光宝气阁内种植的花木盛开得都很好,在这样没什么阳光的天气里,几株低矮的花朵显得颇有些无精打采。
早餐被下人送至客房, 用过早餐后, 厉愁出了门, 却不见侍候洒扫的仆从。
除了仆从,此间的宾客、主家亦无踪影, 只有叶孤城练剑时衣摆在微风中鼓荡的声音为这处客居院落增添了一丝人气。
一点白光先至,与此同时, 一柄剑便已直击厉愁面门。厉愁不闪不避,直到剑风吹起他脸侧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 那柄剑才堪堪停住, 剑的主人抽身撤剑, 冷冷道:“你起来了。”
厉愁点点头,不知道是否是他的错觉, 他总觉得今日的叶孤城脸色虽仍旧白皙, 比之昨日的莹润生光,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苍白。
叶孤城忽而问道:“你已用过了早饭?”
厉愁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这世上有许多相熟或不相熟的人, 相逢时总难免要寒暄一句“吃饭了没”, 可厉愁却不认为白云城主叶孤城会是将这种话挂在嘴边的人。
但他们毕竟不熟,厉愁还是礼貌回答,“吃过了。”
他忽然灵机一闪,用微妙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叶孤城一眼,尝试着邀约, “叶城主不如一同用点?”他本只是口头上客气客气, 毕竟他已经吃完了饭, 此时邀请对方共同用餐, 用什么?让叶城主去吃他房间内还未收下去的残羹剩饭?
叶孤城却很出乎厉愁意料地答应了下来。
叶孤城的名头很大。无论是名震江湖的天外飞仙,绝世剑客,还是虎踞南海,占据海上要塞的白云城主,这两重身份都令人如雷贯耳。想要见他一面的人很多,能够与他共同进餐的人则更少,此刻厉愁便获得了这样的殊荣。
只是得此特殊对待,厉愁非但不觉欣喜,反而脸色难看。
他摸出昨夜里投喂上官雪儿的那只纸袋,递给叶孤城,“城主若是还未用餐,不如先吃张饼子垫垫?”
叶孤城的脸色同样难看。
却并非是觉得自己被人慢待,而是因为厉愁递给他的东西,明明嗅起来透出一股浓浓肉香,但他嗅闻之下,却直欲作呕。
“不必。”转眼之间,叶孤城的脸色便越发苍白了,他挥了挥手,“宴席想必就要开始了,不如我们同去?”
宴席?厉愁挑眉望向叶孤城,却并未在他脸上见到任何情绪,又看向四周,果然发现,自早餐后便不见了踪影的仆从们又不知从何处出现人前,忙碌起来。
昨日里被阎铁珊派来服侍他的铜钱是个机灵青年,远远看见厉愁,便急忙过来,笑吟吟道:“厉公子,大老板盼着见您一面已有许久啦!您快跟我去洗洗风尘,前去赴宴吧!”
厉愁皱眉,回身看了一眼叶孤城,“不必,我与叶城主同去。”
铜钱恍若未闻,脸上的笑容却顿了一顿,“您既暂时不想去,小的便先去替您收拾收拾客房,您放心,咱们大老板最敬佩你们这些英雄人物的。”
“他看不见我。”
厉愁满腹疑窦,尚未开口,叶孤城却已率先说道:“这庄子里能看见我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昨夜的小姑娘,另一个就是你。”
“看不见你?”厉愁本就与叶孤城只有一步之隔,此刻突然回身出掌,掌风并未蕴含内力,却已拍在叶孤城洁白的袖子上。
叶孤城无奈地叹息一声,“我不是鬼。”他怅然地说:“在你到来之前,我也曾怀疑过,可现在我很肯定,我还活着。”
厉愁奇道:“叶城主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与我说这些,不怕我到处宣扬,堂堂白云城主竟得了失心疯?”
叶孤城的嘴角讥诮地勾起,“你又能告诉谁呢?”
“城主这是何意?”厉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莫非你也信了雪儿那小丫头的鬼话,认为咱们已经出不了珠光宝气阁?”
叶孤城摇了摇头,“能否出得去,她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只有我说了算。”说罢他的身影竟在青天白日下渐渐模糊、直至化为一片虚幻,只有清冷的声音仍旧说着:“因为我怀疑,这里是我的梦境。”
亲眼瞧见一个大活人消失在自己眼前,厉愁本该觉得惊讶、震怖,但事实上他早有所感,又经历过更不同寻常的事情,所以此时比起震惊,更多的却是不解。
但很快他便无暇放任自己去陷进这种思考中去了,因为上官丹凤已蓦然出现在他身边——像是从什么拐角里走了出来,趁厉愁不注意,来到了他的身侧似的——哪怕厉愁无比笃定,对方绝对是突然之间便来到他身侧、站定在他身前的。
上官丹凤仍旧用一种微妙的目光打量着厉愁,两人之间并无言语,只是沉默地向前走。厉愁记得眼前的路,因为凉风习习吹过,上官丹凤的背影消失在他眼前,其间景致万千,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影远远行来,大声招呼着:“厉公子,俺久仰你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了!”
一切似乎都在重演。
若在场的众人都在演一场戏,那他们的演技也实在太好了些。
厉愁一反昨日做派,沉默不语,阎铁珊却仍如昨日一样,仿佛并未发觉今日里厉愁的失礼,仍在不住寒暄着。
直到再次坐在叶孤城身边,看着这位脸色重新变好的白云城主,厉愁才问道:“叶城主,我眼前的你,是今日的你,还是昨日的你?”
叶孤城仍旧清冷孤寞,一双浅琥珀色的眼睛里却多出了些情绪,不必回答,也叫厉愁得知,他绝非是“假冒”,绝非是“虚假”。
“昨天你来之前,我已被困在这宴席中五日了。”叶孤城的神色有些疲惫,他伸手揉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