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开口了。
至于不吃——来都来了,傅道长从没考虑过。
他抓耳挠腮,仙姿佚貌也在瞬间褪去,眨眼间恢复成了他最平常、最习惯的那副丑陋面貌。落入席间众人眼中,他这般外表做出这般举动,竟比那神仙中人要顺眼得多。
陆小凤和花满楼坐在傅闲云身旁的那处小桌上,傅闲云朝花满楼挤眉弄眼起来,“我竟然猜错了,不过这都是些好东西,你们若能吃得下,便多吃一些。”
“是极!”眼见客人悉数落座,听闻傅道长言辞,郑参在上首落座,赞同道:“咱们招待你们,是因为客人们与庄子有缘,并非要发表一番言论、说上几句好听话才可动筷的。”
他身旁坐着郑槐。郑槐与老人庄中绝大多数老者一样,皆是一副苍老面容。郑参却与郑三太爷类似,生有一张光洁脸孔,鹤发童颜,更符合世人对于不老仙翁的看法。
郑参轻抚长髯,忽而揪住几根胡须,手中托起一道微风,将胡须送至每张桌前。这胡须落在桌上,便化作一截婴儿小臂粗细的山参,其上土色光晕流转,异香扑鼻。
傅道长“呀”了一声,从怀中摸出牛皮纸包,将自乌渔处得来的参须与面前的山参做起了对比。他还未待细看,郑参已很客气地笑道:“前辈手中的,是我百余年前的参须,当时我将其赠予了庄内才化形的小子们稳固境界。”
他话未说完,厚颜的傅道长已摆了摆手,“这是乌渔送给我的,原来也是借花献佛。”说罢拿起桌上的山参,很不客气地收入怀中,“我观阁下如今的修为,便是离真正的褪凡也不远了。”
说罢,他冲花满楼努努嘴,“好东西,收起来再说。”
郑参被这前辈高人不着调的模样惹得想笑,却连声问道:“却不知前辈说的真正褪凡,可有妙法?”他目光灼灼望向傅道长,郑重承诺,“若得妙法,无论能否成功,我都愿将灵参献给前辈。”
他所说的灵参,是人参成精化形后,蕴含了其绝大部分药力精华的本体。花草树木与飞禽走兽亦有不同,草木天生无心,在化形后,仍需继续修行。直到修出七情,演化六欲,便可修出真正的人身——此后,原先的本体亦有诸多妙用,却已不是不可舍弃的了。
只是灵参内灵气足以再度点化一株毫无灵气的草木,可生死人肉白骨,更与修出人身的妖修同根同源,于他们修行一道大有裨益,因此除非精怪自愿,往往无人可得。
傅闲云虽重口腹之欲,对灵气与道气也是来者不拒,却并不是贪婪之人,对于郑参的本体灵参亦无觊觎之心。比起灵参,傅道长对郑参本身倒是更有兴趣一些。
“你是郑三太爷的子嗣?”傅道长忽然语出惊人。
郑参一愣,并未反驳,“我与郑槐、郑榕、郑松,确实能算作太爷子嗣。”
众人纷纷抬起头,即使对他人之事并无多少兴趣的厉愁都不由竖起耳朵。事关神秘的郑三太爷,当今天下,又有谁能不好奇呢?
郑参叹息一声,“太爷的确是人,可却非普通凡人。”他说:“太爷生来具有木精灵韵,而我和郑槐、郑榕、郑松,则是他老人家亲手栽种的草木。皆因太爷,我们自幼苗时期,便已能够记事明理,更亲眼见太爷叱咤江湖,纵横世间……”
他歉意地一笑,“太爷曾言,他之一生,无不可对人言。只我到底是太爷晚辈,太爷的故事,还是待有朝一日,由他老人家亲口告诉你们吧。”
傅闲云点了点头,“听你这般说,我倒真的对郑三太爷好奇起来了。此间事了,我定要去一趟京城,见一见老人庄庄主的风采。”
方才一直沉默的郑槐在此刻开口,他看向厉愁和无情,微笑安抚,“两位小友,你们无需忧心,你们追寻的害人妖物,的确与我有一些关系。”
就在刚才,入席之前,无情与厉愁亲眼所见,那惨白干瘪的纸人在到了席间后,便化作一道惨绿气息,没入进郑槐的头顶。
及至此时,这位瘦弱干枯的老人挥了挥手,便有数十个骇人纸人分化而出,和着仙音月色,扭动身躯,跳起舞来。
他们身姿轻盈、柔弱无骨,舞姿十分美妙。
只是他们俱生得灰败惨白,只有两颊和一张嘴血红妖异,明明在笑,仔细望去却又面无表情,诡异异常。
这样恐怖的纸人拜月而舞,叫人十分难受,只是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郑参身上。此刻老者不再言语,只专心喝茶吃饭,倒叫人难以抑制地将注意力再度放在纸人身上,顿时便觉心间恶寒,颇有些食不知味。
郑参默默摇头,他与郑槐相识二百余年,当然知道他并非刻意与客人们为难,实在是他审美异于常人,平素又以木中之鬼自居,最是宝贝他的这些纸人们。
在一片沉默中,却突然传来了叫好声。
“好!多扭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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