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宵也不能。
可他又为何要伤害狄飞惊?
他挥舞出的刀气在空气中震开一片清漪,竟生生转向,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情况下,直取雷损。
雷损料到了吗?
他或许没有料到,因为他此时全副身心都用于救援狄飞惊。
雷损没料到吗?
可他即使料到了,他又怎能不去回援狄飞惊?
刀气之下,雷损已经弃刀,不应宝刀自他手中跌在地上。他毕竟是“封刀挂剑霹雳堂”雷家一系的出色子弟,除却刀法,手上功夫也不弱于人。他的左手和只剩下一根拇指、一根中指,其余手指皆套上了木指的右手却掐成了一个又一个玄妙的指诀。他每发一招,便发出一声大喝,他每喝一声,这“密宗快慢九字诀”的无上秘法便在他的意志下编织成一道道网。
天罗地网。
这网是否能阻挡刀气?
雷损厉喝之下,孟良宵耳旁雷声滚滚,眼前漆黑一片。可他手脚是刀、身心是刀,即使无光无声,又怎能不出刀?
铺天刀气没入网中,磅礴内力冲入束缚。
这网能挡他多久?
这人能挡他多久?
究竟过去了亘古的岁月?
还是只过去了蹁跹似的一瞬间?
没有人知道。
那木指落在地上的碰撞声清脆却不可闻,那喷洒的热血滚烫却不可感,那刀光剑影,那内力之网俱消失不见,只有张张无辜见证了方才一幕的桌椅化为了齑粉。
在这寂然无声中,忽而有人动了。
孟良宵捂住胸口,再也压抑不住喉间的腥气,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这一动,才唤回了在场众人的神智。
王小石目瞪口呆,厉愁无动于衷,苏梦枕和狄飞惊却失魂落魄。
狄飞惊一向镇静明定的脸上竟已失去了表情。他那双被雷损最为信任、最稳定的手也忍不住发抖。他指尖微颤,艰难地蹲下身去,颤抖着探向雷损的鼻尖。
苏梦枕闭了闭眼,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寞涌上他的心头。他与雷损,无关是非,只论成败,必然是要死一个的。只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才发现,原来他心里更多的却是寂寞。
四下里仍旧只有孟良宵的喘息声。
雷损的目光复杂地望向孟良宵、又望向苏梦枕,最后却停驻在了狄飞惊的脸上。他脸色惨白,两颊却鲜红一片,萎靡的精神也微微振奋。
他张了张嘴,有许多话想说,但喉头几次跳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狄飞惊伸手握住他的手,心头大恸,却发现雷损的手指极轻微地碰了碰他的掌心。
狄飞惊缓缓从鼻端呼出一息,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了,还有六分半堂。
还有大小姐。
想到那个经霜更艳,遇雪尤清的女孩子,仇恨与悲痛仍然占据了他的心头,理智和冷静却回到了他的脑海。
狄飞惊闭上了眼睛。
鬼使神差间,孟良宵看向了他。这个即使在悲痛时刻也好看得不得了的狄飞惊也睁开了眼。
他断了的脖颈被牵动,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双灿若炯星、如雾似幻的眼睛。他秀丽的眉毛像刀,他明利的眼睛也像刀——这已不止是像刀,而是真切斩出了一刀。
眼刀!
孟良宵急忙闭眼,他眼下的皮肤被割开了两道伤痕,实实在在受伤的疼痛令他越发敏锐。他想也不想,立刻出刀。
狄飞惊会武。
不止会武,还是个高手。
他的眼,使的是“眼刀”。
他的手,用的是“大弃子擒拿手”。
这号称只要接触到对手,便足以制敌死命的大弃子擒拿手一出,便是一招势如雷霆的“弃如敝履”。这雷霆一击果然十分见效,因为此刻狄飞惊的手就落在孟良宵的手腕上,就扣在了他的死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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