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宵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少年。
剑眉星目,眼睛中黑色的一圈比旁人要大些,更显得稚气未脱。身量未成,却英姿勃勃,身上带有一股奇异的亲和力,让人瞧了便难免心生亲近,直想与他为友。
——只要他不开口。
他实在是个很能一针见血的少年人,大多数人却接受不了大实话。
孟良宵也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
他打定主意要与神侯府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为友,便立即放下其他事务,接连数日到神侯府拜谒诸葛神侯。
诸葛神侯起初还对这位神秘的小侯爷颇为重视,待发现他的目标正是自己的弟子后,便干脆挥了挥手,任由他们年轻人自去相处了。
诸葛神侯对无情很放心,孟小侯爷倘若真是为交友而来最好,若他还有什么旁的目的,放无情在他身侧,也能避免横生枝节。
年关将近,除了二弟子铁手仍在外办案,无情追命冷血三位捕头皆已返回府中。
自成名以来,师兄弟四人总是聚少离多,此时三人俱在,诸葛神侯便将陪伴孟小侯爷的任务交托给了三人。
无情略微松了口气。
只因孟小侯爷带给他的压力委实太大了些。
除却晨昏点卯,他睁开眼来,便能瞧见孟小侯爷坐在厅中等他起床,到用餐时,孟小侯爷又坐在他对面,叫他一眼便能瞧叫小侯爷稚嫩的脸孔,直到睡前,孟小侯爷又扭扭捏捏地冲他告辞问安,约好了次日再见。
孟良宵也很委屈。
他虽然自负,却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一张口便要惹祸的本事。他既诚心要与无情为友,便日日克制,按照乌北所言,凡欲张口,便笑而不语,几天下去,险些憋疯了他。
他认真回想,乌北年近八十,在老人庄内虽是后起之秀,可放眼天下,也是个年迈老者了。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已经足够听这位“宝贝”的吩咐,怎么感觉与大捕头仍是泛泛之交呢?
今日又来到神侯府,除却无情以外,追命和冷血也都在侧。
孟良宵忍不住眼睛发亮。
三人正在院内亭中,像在赏雪,又似在交谈——无情端坐在轮椅之上,裹着银白色的狐裘,面前摆着一杯热茶,正浅笑着听追命谈及他前些日子所破的案子。
他很少笑,至少孟良宵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笑。他笑起来时就像万里冰封一点春,令人的目光禁不住便要跟随着他,生怕错过这一点笑意。
追命不修边幅,形容落拓,一边绘声绘色讲着故事,一边端起拳头大的瓷碗大口喝酒,自有一番潇洒。
冷血站在一旁,英俊挺拔,面容冷峻,一双碧眼像是机敏凶狠的恶狼,却在望向两位师兄时,漾过一缕柔和。
孟良宵的出现自然瞒不过三人。
只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挤入亭中,浑不在意石凳上的积雪,旋身一跳,便侧躺在上面,右手支在脑侧,左手举着酒坛,含笑望向三人。
他微微抬头,自顾自地品尝起这坛神侯府老楼收藏的美酒。
只是喝了一会儿,他便将酒坛丢在一边,摆手说道:“坏酒,坏酒。”
被他抢了酒且喝得津津有味的追命咦了一声,“敢问侯爷,这酒哪里不好?”
孟良宵望了无情一眼,颔首示意后便对追命扬扬下巴,“我又不懂酿酒,如何能说出哪里不好?我只喝酒,觉得这酒不够好,便要叫它坏酒。”
三言两语,便将资料上“惯会胡搅蛮缠”的孟小侯爷形象示于人前了。
追命爱酒成痴,笑着激将,“小侯爷只说这酒不好,为何不拿出好酒供我们品鉴品鉴?”
孟良宵笑着翻了个白眼,目光定在无情脸上,“好酒自然是有,但我只想请我的朋友喝酒。”
他目光灼灼,不待无情开口,手掌一翻,一个酒坛便被他托在手心。
无情是暗器名家,见状也忍不住心中一惊。
依他的眼力竟也没能发现这酒坛先前究竟藏于何地。
更何况除了酒坛,竟还有四个通体透亮,恍若琉璃的嫩绿色酒杯。
孟良宵依次斟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无情,自己又端起另一杯,旁若无人的一饮而尽。
小侯爷亲自倒酒已是不合礼数,纵使无情三人不拘小节,见此也只好端起酒杯。
清泠的酒液澄净如水,无色无臭,比起酒来倒更像是水。反而酒杯散发出丝丝清冽甜香,不像俗物。
酒水入喉,无情只觉得自己并未喝酒,而是吞下了一缕风、一团火。却比火更温暖,比风更轻柔。
他自幼遭难,除却双腿残疾外,经脉受损,患有哮症,身体柔弱。往年里每到冬日,无论添多少炭火,都觉得骨缝透寒,难以忍耐。
此时这酒下肚,倒叫他浑身发热。
不是燥热,而是从骨子里流泻出潺潺的暖意,不过片刻,便觉得周身暖洋洋一片,就连精神也好了不少。
无情无法修习内力,尚且能体会到酒中妙用,更遑论追命与冷血。
嗜酒如命的追命第一个放下酒杯,不肯再喝了。
无情虽不认同孟良宵将这般珍惜的酒水随意取用,却也承了小侯爷的这份情。在他看来,孟小侯爷虽然刻意与自己结交,但并无什么坏心思,一片赤子之心,难能可贵。
孟良宵也放下酒杯。
这般的疗伤圣品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稀奇,他喝了也只是浪费药力,倒不如给新朋友温养经脉。
他不愿听无情说些客套话,而是转头与冷血聊了起来。
这位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已经是名动天下的四大名捕,孟良宵便问:“听闻冷血捕头十六岁时便已屡建奇功,可有此事?”
冷血点点头,忽而想到,这位小侯爷如今也是十六岁年纪。
果然,孟小侯爷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