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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京城不过一个月,这里的奢靡与繁华就颠覆了她的认知,以前她身处王朝最底层,能看见的最高处无非就是云家那高高的院墙,谁曾料到,如今她就已经可以随便在皇宫溜达了。
明誉来时,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光景。
娇小的少女蹲在地上,纤细的手臂一只放在膝上,另外一只正百无聊赖的搓弄这地上的泥土。
长长的襦裙有一半低垂在了地上,因为姿势原因,显出了少女薄薄的背。
明誉不禁放轻了脚步。
他原本是没有打算来找赫巡的,只是后来听闻赫巡今日把云楚也带来了宫里,所以才临时改了主意。
哪怕是中途已有人告诉他,赫巡离开长信宫去了圣上那,他却还是来到了这里。
他甚至并未想好见了云楚之后要说些什么。
云楚蹲了一会,便站起了身子,但她蹲的时间有些长,膝盖僵硬,又因为可能因着昨晚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腿心磨的有些痛,这样猛地一站,疼得她直皱眉头。
这一幕被明誉尽收眼底,他下意识的加快脚步想要去扶住云楚,云楚身边的太监却快他一步,率先扶住了云楚的手臂。
云楚站直身子,同时也看见了动作顿住的明誉。
她目光有些诧异,继而扬起笑容道:“明大人,你怎么来了?”
明誉收回手,朝前移了几步,只好道:“来找殿下,姑娘怎么一人在外面。”
云楚并不戳破他,配合道:“殿下被圣上叫走了,大人不如待会再过来。”
明誉嗯了一声,但他并未离开。
他并不擅长与人交际,此刻的气氛多少显得有几分僵硬。
云楚从太监手里收回自己的手,如不经意般锤了锤自己的膝盖,然后转身对着明誉。
明誉目光扫过云楚的腿,缓声问道:“姑娘膝上有伤吗?”
云楚脸上笑意不减,道:“算是有吧,小时候跪的多了。”
明誉蹙眉,道:“这是何意?”
云楚歪头道:“大人不是知道我的身世吗?我幼时母亲就无故失踪,将我留于继室掌权的府内,姐姐不喜欢我,父亲也从未管教过我。”
言罢,她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差点忘了,大人您自幼长在京城,恐怕是不知我们那等破落地方有多过分的。”
明誉确实不知。
毕竟在京城,甚至是稍大一点的地方,“扶正外室”这种事,都是不大可能会出现的。但在云楚身上,它就是发生了。
外室女登堂入室,在那个知识礼制都极度匮乏的地方,会怎样待云楚,明誉也无法想象。
他喉间有些酸涩,默了半晌才道一句:“幸好你来京城了。”
这话云楚倒颇为认同,她道:“对啊,多亏殿下。”
一语罢,云楚目露疑惑,道:“不过大人这样说多少有些虚伪吧?”
明誉身形僵硬,知道云楚所言是上次他亲口与云楚说的话。
果然,云楚下一句便是:“大人上回不是还要我离开京城吗?早先就听闻大人对妹妹极为溺爱,如今明珠对我如此不满,大人恐怕更看不惯我了吧。”
要云楚离开京城,这是明誉当初自己说的话。
可如今却如同一把尖刺般重新刺入了他的心口。
将原本该给云楚的东西给了明珠,这且不论。
他还要为了明珠,将自己的亲妹妹赶出京城,甚至动过诛杀的念头。
“当时……”他想解释,可不管怎么解释,都显得极为讽刺。
“当时所言…姑娘不必当真,是在下太过冒犯,还请姑娘恕罪。”
云楚心中冷笑,一句恕罪就像抹平从前,这就是他们这些达官显贵求人谅解的态度吗。
明誉也知自己这句话实在太过苍白,他又想跟云楚说,日后若是遇见什么都可以来找他,可这句话又实在毫无立场,更显唐突。
更何况她身边已经有了赫巡,是赫巡带她脱离湫山,跟他们没有半点关系。
云楚道:“明大人这是怎么了?起初不是厌恶我的很吗?”
明誉道:“我从不曾厌恶过你。”
“嗯?”
“起初只是……”
只是什么?
明誉再次语塞,只是因为明珠不喜欢她,所以他为了让明珠开心,才威胁她叫她离开京城。
悄无声息间,他在云楚面前,竟足以用罪孽深重来形容。
连辩解与弥补都显得羞愧。
最终明誉只道了一句:“…是在下对不住姑娘。
云楚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
明誉又道:“你的腿伤是陈年旧疾,我府内有位太夫恰好精于此道,姑娘若是不介意,我待会回府让他去东宫给姑娘瞧一瞧。”
云楚彬彬有礼的拒绝:“不必了,大人的妹妹实在是不喜我,我也不想主动招惹她,此事若是叫她知道,还不知会怎么想我,就不节外生枝了。”
不等明誉回答,她便道:“殿下不在这里,大人还不走吗?”
撵人的意味已经非常明显,明誉却如同没有察觉一般道:“……上次的事,已查实是明珠陷害于你。”
云楚点头,道:“我知道啊,我都说过不是我了。”
她说了,但没有人听。
当时的明誉没有信明珠,却也没有信她。
从小到大,明誉从未有过现在的这种感觉,愧疚如同一把利刃,连带着否定了他的所有。
情绪翻涌,几乎要脱口而出跟云楚说清她的身世,可他竟又不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
想跟她解释明珠的存在,也想告诉她,其实他们找了她很多年。她有娘亲,父亲,还有兄长,她不是孑然一身。
可说了又能如何呢,对于他们这种一直活在京城内吃穿不愁高高在上的人来说,找到妹妹固然是一种欣喜,但对于妹妹来说呢?
血亲在高处享荣华富贵,用一个欺辱她的女子代替她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