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为止, 云秋月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可这几个月的磋磨终于还是磨平了一些棱角,她没有去急迫的询问他们是谁,有什么目的, 而是默默的站起身子,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然后慢吞吞的走了出去。
两人走在她的两侧, 皆垂眸拱手,步伐几乎一致。
严谨,重礼, 这是这个地方给她的最直观的印象。
他们走的是一条幽深小道,这一路一个人都没有遇见, 两侧皆是起伏的小丘与竹林,疏影婆娑,偶有阵阵鸟鸣。
她心中不知为何,开始笃定自己就算是大吵大闹也不会有用, 跟在她身边的两人也会迅速控制住她, 眼下不过是强留的体面罢了。
走了约莫有半柱香,她心中不确定起来,小声询问:“请问……你们要带我去做什么?”
其中一人答道:“姑娘不必紧张, 我家公子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询问姑娘,只要姑娘配合, 我家公子不会为难你的。”
云秋月哦了一声, 道:“那,那还要走多久呢?”
小厮指着正前方, 云秋月抬眼看过去。
树木掩映中, 一处雅致清幽的阁房恰在前方, 清风吹拂, 将阶后的细蔑帘子悄悄掀起一角。
待到她们走近,云秋月垂眸看着自己廉价破旧的绣鞋,在踏上长阶时,竟觉得自己是在玷污这块地方。
“姑娘,请。”
“好…好。”
她略显拘束的走进,然后被带到一间稍显空旷的房间,风贯穿而过,带来阵阵清香。
当她还在观察四周时,小厮已经垂眸立在她的身侧,道:“公子,人带来了。”
云秋月这才抬头看去,平头案上乱中有序的推了许多公文典册,一位身着暗色官服的年轻男人坐在案前,眼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肤色冷白,清隽无比。
犹如松间冷月,一眼难忘。
云秋月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甚至不敢多看,下意识的就收回了目光,心脏砰砰跳动。
“大…大人。”
明誉将手中书册放下,审视着底下这个胆怯的女人。
单论长相,她和云楚没有半分相似。
如果不知,是决计看不出这两人乃是姐妹的。
他沉声道:“你就是云秋月?”
云秋月连忙点头,又抬眼看向明誉,可明誉气质冷然,压迫感扑面而来,叫她不敢直视:“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明誉也不想同她多说废话,直接道:“认识云楚吗?”
提起云楚,云秋月的脸色便变了变,恨意又开始翻涌,她咬牙道:“认识。”
“云楚那个贱人,就是她害我至此!”
云秋月说这句话时其实带了几分试探的成分,因为她到底还是不知道自己目前处在一个什么境况,也不知眼前这人是云楚的什么人。
倘若是亲近云楚的,听见她这么说肯定会有反应。
可面前这位的神色无一丝变化,甚至语调都一如刚才。
明誉坐姿端正又带了几分散漫,他静静道:“此番对你并无恶意,你也不必担心。”
“我会问你些与云楚有关的事,你只要如实回答便好。”
云秋月闻言心中一喜,几乎笃定眼前这人是云楚的对立面,那左右是问她,怎么说还不是她的事。
但还没等她想应当怎么编造,明誉便继续沉声道:“我已派人去湫山查实,你所言倘若与事实有半分不符。”
他端起瓷盏,抿了口茶复又放下,面色如常继续道:“便永远留在京城吧,会有人替你收尸的。”
明誉声音清冽温柔,可云秋月却顷刻间汗毛倒竖,她敛了心中那些心思,还没跟云楚报仇,她不能死。
“是,大人,大人请问。”
明誉这才道:“关于云楚生母,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是她是何时到的湫山,何时成婚。”
云秋月不知道明誉为何这样问,可她不敢怠慢,心中措辞片刻,还是挑挑拣拣的说了。
她对云楚的母亲了解其实不多。
她比云楚要大几个月,母亲在成为云道的外室之前是街上一个极其普通的茶水摊子的女儿,因为生的妩媚可人,同云道来往几回后便跟了他。
那时她的母亲身份低贱,而云道虽不提多富贵,但总归是她母亲高攀不上的。
后来湫山横空出世一个沈家,没人知道他们家到底是做什么营生的,只知这沈家极其富贵,一来就买了一大块地,还买了一处曾经是地方官所住的旧府邸,然后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翻新住人了。
云秋月也是出了湫山才知道湫山是个多么不值一提的地方,在他们眼里好像富可敌国的商贾,一出去什么都算不上,就譬如她引以为傲的云家大小姐身份,其实不过是个商贩女儿罢了。
她爹一年约莫能挣一百多两银子,在湫山这个普通百姓都没见过银子的地界自然是个无敌富商,可在京城,不过是真正有钱人的一顿饭钱罢了。
沈家的大小姐沈枝,更是国色天香,不知怎么,在众多追求者里就看上了云道,下嫁于他,带来了巨额嫁妆。
把这些都说完之后,高位之上的男人沉声问她:“云楚的母亲,叫什么名字。”
云秋月道:“沈枝。”
“枝叶的枝。”
不过一字之差。
明誉放在案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声音仍旧镇定,道:“沈枝嫁于云道后,是多久之后诞下的云楚。”
这个云秋月确实不太了解,她那时年纪还小,方才所言不过也是这么些年道听途说罢了,但是推测起来,云楚应当没有足月就下来了。
她不确定道:“可能是八个月……?”
八个月。
从京城到湫山,若是日夜不停歇的赶路,也恰是一个月便能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