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几乎一片混乱。
匆匆赶过来的雪安等人此刻正站在门外, 噤若寒蝉般低着头。
方才他们才走到门口,未等小厮进去通报, 里面便传来明珠歇斯底里的怒骂, 雪安当时就心道不好,赫巡果真沉了脸,抬手制止了正要通传的太监, 直接阔步走了进去。
才一进去, 就看见面目狰狞的明珠扯着云姑娘的衣袖,下一瞬就抬起了手。
雪安大惊,一句住手还没喊出来,赫巡的动作就快过了他的声音。
他身上仍着朝服,云楚被他牢牢的扣在怀里, 宽阔炽热的胸口能听见少年沉稳的心跳。
他仅用一只手就将云楚护在跟前, 也将恶意隔绝在外。
云楚睁开眼睛,看见少年苍白冷硬的下颌,她又垂下目光,不合时宜的心道可真快啊,她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赫巡方才只是在挡住明珠的手时, 顺势将那一巴掌带了回去,这一甩几乎没收力气,明珠重重摔在地上,□□落地的声音充斥着每个人的耳朵,甚至能够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明珠倒在地上, 早已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她捂着胸口, 直接咳出一口血来。
她摔得骨头近乎散架, 想也不想就道:“你……你敢打我, 你哪里来的胆子!”
她还不知冲进来的人是谁,她身上疼得几乎麻木,仍然不忘去反击云楚。
可当她一抬眼,看见的确是一张熟悉又令她几乎生畏的脸,目光成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声音冷如刀刃:“打你?孤就算杀了你也绰绰有余。”
明珠瞬间噤声,瞳孔紧缩,莫大的恐惧席卷而来,她甚至不敢回想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恐慌之下,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明誉。
却见一旁的明誉闭了闭眼,无疑是也没想到赫巡会突然过来。
于是她又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阮枝身上,阮枝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明府,明淮也很少让她出去见人,她早已被这架势吓得愣在原地。
明珠咽下嗓子里的酸涩,道:“娘亲……”
阮枝脑中一片混沌,她本就受过伤,受不得刺激。
明珠身上的血花她看见了,可她没有反应,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泥沼,泥土掩住了她的口鼻,叫她呼吸不得。
头又开始痛了,脑中却没有半点关于以前的画面。
只有云楚方才那声“阿娘”不断的在耳边重复。
一声一声,不断冲击着她的心理防线。
“娘亲。”明珠又喊了一遍。
就像是黑暗之中被凿开一道细缝,有光亮透了进来。
她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蹲了下来去扶明珠,惊慌道:“珠珠……珠珠你脸上好多血。”
“阿誉,你快去…你快去叫太夫过来,你看看你妹妹怎么了。”
明誉没有动身,而是同赫巡行了个礼,然后道:“家妹失言,还请殿下恕罪。”
赫巡面沉如水,道:“孤今日若是不来,你们打算把孤千里迢迢带回来的救命恩人如何处置。”
明珠会动手的确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对云楚动手又被赫巡当场抓住,确实是他们理亏。
明誉先前料想到事态会到如此不可控的地步,他决计不会把云楚从外面带进来。
而云楚此时默默从赫巡怀里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此刻正被阮枝抱在怀里的明珠,然后拉了拉赫巡的衣袖,道:
“我没事的,给明珠请个大夫吧。”
赫巡不满云楚的反应,低声道:“……你不必顾虑什么。”
他看向阮枝,说的话可谓毫不留情:“明夫人,您对明珠的纵容未免有些过分了吧。孤念你爱女心切,但不过一个养女,却借着家族威势持强凌弱,毫无毫无礼仪可言,您就是这般教导女儿的?”
持强凌弱,毫无礼仪,这并不是阮枝眼里的明珠。
在她眼里,阮枝只是有些骄纵罢了。
阮枝并不认识赫巡,但她有些怕他,抱着明珠的手越发的紧,念叨着:“……不要伤害我的女儿。”
说完,她慢吞吞的看向云楚,想缓和云楚和明珠的关系,便想也不想就道:“明珠…不是故意的。”
“她是个好孩子,她受伤了,你不要同她计较了。”
女人精致又苍白的脸实在楚楚可怜,云楚心道自己那么会装可怜,恐怕就是得了这个女人几分真传。
赫巡大抵听不下去了,他嗤笑一声,刚要开口,云楚便先他一步道:
“……可殿下方才若不来,她的指甲会划烂我的脸。”
“我同明珠原本无冤无仇呀夫人,她是您的女儿所以您袒护她,可她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何要不计较?”
阮枝一时无言。
她的生命实在是太过苍白,她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她没有记忆,甚至有时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
这十几年里,她懵懂的活在明府这个金玉牢笼里,有丈夫,有孩子,可一切又如同镜花水月。
她并不快乐。
就像是她明明笃定她有个女儿,可是她却几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女儿的样子,想不起来女儿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女儿,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去哪里找自己的女儿,她只是知道,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儿。
软软小小的,会抱着她的腿跟她撒娇,一头柔软乌黑的发,胖乎乎的总是黏着她。
可世上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
当初收养明珠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明珠是丫鬟与已经成亲的护卫苟合的产物,阮枝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小的她站在矮低的门檐之下,穿着不合身的衣裳,眼含艳羡的看着不远处那一群正在玩耍的小孩。
然后她转过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叫阮枝心中一紧,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双眼睛,也是这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