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性纯良,不是光看他们在你面前如何卖好能瞧出来的。你殚精竭虑一辈子,才为宦官探索出了一条做人的路,总不想这路随着你两腿一蹬就绝了吧。还有什么,比这通商厚利更能考验人性?是贤是愚,是善是恶,这一试不就出来了。”
不得不说,这话是真真说进了刘瑾的心坎里。不过,他对此事也早有自己的算盘。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月池:“皇爷准备依照祖训,在宗室内挑选孩子,带入宫中教养,这事你知情吗?”
月池一震,她两眼紧紧地盯着刘瑾,只见他嘿嘿一笑:“遣去底下历练历练当然最好。可将来的事,不也得要那孩子说了才算。”
出乎刘瑾意料的是,月池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她道:“可到底要哪个孩子,却是我说了算。”
这下轮到刘瑾心头震荡了,他徐徐道:“有您这句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池意味深长道:“你这样坦诚,我也再无旁的担忧了。”
刘瑾忙道:“哎呦,您这言重了。我就怕那群小幺儿办事不力,耽搁了您的大事,又让老百姓多吃几年苦。”
月池道:“耽搁了又如何,不耽搁又如何。我会因此被免官去职吗,朝廷会因此转不动吗?”
刘瑾一窒:“那应该不至于。”
月池摊手道:“那就慢慢来呗。”
刘瑾直到她离去后,都还没回过神来。张文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好几下:“刘公,刘公,这是怎么了?”
刘瑾如梦初醒,半晌方道:“你觉不觉得,她有些不一样了?”
张文冕道:“谁能不变呢,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啊。”
月池当然不会将这么大的事全部交托给太监。吏部衙门中,梁储见她一身裘皮大氅而来,都吃了一惊。月池一入门就觉暖风扑面而来,顿觉喉咙发痒。一旁侍奉的人忙帮她解下斗篷,谢丕搀扶她落座。她谢过后,饮下一盏梨汁,这才缓过来。
月池对他们,又是另一番说法,她先表达了对倭寇之乱的担忧,接着又道:“咱们得差人去看看了。”
谢丕一下就明了了她的意思:“您是觉得,如今的形势,和当年的宣府一样。”
月池苦笑道:“只怕比当年的宣府,还要扑朔迷离。”
王九思道:“正是,宣府之事,我们还都知道是谁在作怪,可这厢却是看不明白了。”
月池已经表明了,开通商港口的好处,大家都有份,那么到底是哪方贪得无厌,要把大家的饭碗都砸了。当局者看不明白,那么只能再派外人去。
梁储愁眉不展:“你想籍由通商之利,来补朝廷的亏空。怕是没那么容易。”
月池道:“即便不指望通商,也不能对倭寇肆虐置之不理。如今不与鞑靼开战,省下了的军费,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谢丕道:“可惜,北边省下的钱,还没留多久,便又都花出去了。”需要消耗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官员分肥,四处救灾,宫廷开销,哪一笔不要那些金疙瘩银疙瘩。
梁储沉吟片刻道:“那么,还是由吏部出面,派一员参政去巡视海道兼理仓粮。”
月池颌首:“先生高见,可究竟提拔谁去,还需您多费心。太软的为人所制,太硬的为人所害,太聪明的和人沆瀣一气,太愚钝的只能被人耍着玩。”
梁储听得气闷:“你倒是会提要求。这哪儿去找这么个人!”
月池失笑:“人都是要慢慢找,慢慢教的。您尽管去选中了,选中了我来安排。”
吏部出面,等于是布下了一颗明棋。明棋施压,就只能向暗棋求助。
谢丕亲送月池出来。他问道:“都察院那边,是否也要知会卢雍他们请旨暗访治农官履职情况。”
月池道:“当然,新官上任,照例是要烧三把火,可要是谁心术不正,或是能力不足,岂非要烧出祸事来。”
谢丕阖首:“与其让他们被旁人抓住把柄,还不如咱们自己先来整治。”
月池思忖片刻后又道:“可人不是牲口,不是挨了鞭子,就会听话。”
谢丕微愣,月池一笑:“有一天,北风与太阳比谁的力量更大。他们看到路上有一行人,身着棉袄,就打赌说谁让行人先脱下衣裳,谁就获胜。北风席卷而来,吹得飞沙走石,可行人却将衣裳裹得更紧了。而太阳则放射出自己的光辉,行人觉得热了,自己就将棉袄解下了。”
她的眼中幽光闪烁:“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亦有人为了荣辱礼节,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你觉得,儒生最看重的除了银钱以外,还有什么?”
谢丕脱口而出:“身前身后名。”
月池抚掌:“那不就对了,太/祖爷差有为之臣,著贤臣传,可都写得的古人。咱们今人中难道就没有贤臣吗?邸报上也该列几个榜样了。”
谢丕应下了:“如此一来,有名为驱,也能稍补银钱的不足了。”
月池又问道:“康海他们的戏本写得如何?”
谢丕无奈道:“还在改,要达到老妪可解,可不容易。”
月池失笑:“玉堂仙也该接接地气了,否则过惯了天上的日子,又怎么知道民间疾苦。既然关在屋里写不出来,就让他们出来走走吧。写不出戏本,写一点农书也好。”
翰林学士在翰林院中熬上数十年,就能直入中枢机构,导致长于经义,却疏于实务,所以导致之前许多阁臣,面对难题,都提不出什么有效的见解。这股风气,早该杀杀。而对下面的百姓而言,也当进行必要的教化,提倡农技创新的出路,遏制士绅的斗富之风。
谢丕见她事事都想到,亦生感佩之心。他道:“你也不必太发愁了,等到土豆丰收了,眼前的阻碍,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