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以为, 这凝和殿内应当是闹得沸反盈天。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一门之隔,外头的人人战战兢兢, 内里却是一片宁谧。上百宝石烛台在此刻毫无用武之地,朱厚照独立在孤灯之下, 手中正持着那只熟悉的碧玉箫。
箫声呜咽,常做悲歌, 可此时到了他的手中,却又变了一个情状, 清冷激越,响遏行云。他的音调越吹越高,以至到了最后,真如鲛女含涕, 山冥猿啼一般, 听得人心动神摇。
月池没有如佛保等人所设想的那般 ,用三言两语就将他们的主子哄回来, 她只是坐在一旁,这么静静地望着他,看着他吹罢一曲又一曲。箫声渐渐由高亢转至低柔, 宛如游丝袅娜, 随着青花梅雀炉的香烟,随风四逸。她渐渐失去了意识,等她再次醒来时,四周已是漆黑一片。
地龙此时已然烧起, 室内温暖如春。有人正从身后拥着她, 他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脖颈处。他要抱起她毫不费力, 她就像一个婴孩一样, 蜷缩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他带着她,坐到了镜子前。
飘过重重大海而来的镜子,光亮明澈得如一汪清泉,随着烛火的点亮,照出出朦胧的、重叠的人影。他问她:“你称心如意了吗?”
她点头,展露笑靥:“勉强吧。”
他的手探进了她的衣内,她似是吃了一惊,却很快回过神。他又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亮的烛火,在她的瞳孔中跳跃。她的头发披散下来,让她显露出几分孩童的天真。她在描绘起当时的情形时,竟也带了几分稚气。
“你的舅舅,你还不知道吗,刚见到我时,趾高气昂。”月池饶有兴致道,“我还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牢房,打扫得一尘不染。地上铺着地毯,摆得都是一色的黄花梨家具,还有好大一张拔步床,上面的被褥都是锦缎。他们是想要你的命啊。我当时就想,到了今日,要还是只能眼看这样的畜牲横行无忌下去,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忽然屏住了呼吸,红潮在她的脸颊上涌现。她深吸一口气:“可我不能直接弄死他们,毕竟我答应过太后,要让张氏一族解厄。要是两个弟弟都没了,老娘娘心里怎么能好受。不如索性让他们乖一点。我就给他们,讲了讲历代外戚的下场,讲了讲按照《大明律》谋反应处的刑罚。”
她突然顿住,胸口剧烈地起伏。他一字一顿道:“凌迟。”
她回头望向他,他的手从刚刚至此没有片刻的停歇。她忍不住发抖。他只觉她的声音也带着潮意:“凌迟前,要先给犯人喝两碗粥,再拖到菜市上。凌迟必得刮够整整三千三百五十七刀。第一天,就要先剐三百五十七刀,从胸膛开始刮起。”
她开始反客为主。他的衣襟亦敞开了,红璎因刺激而变得更加嫣红,她的手轻轻划一个圈:“第一刀从这里开始。”
“剜掉右胸的乳粒,高高抛起谢天,剜下左胸的乳粒,摔在地上谢地。第三刀仍从胸膛上割起,薄薄的一片,就像鱼肉一样,白白的还带血丝,甩在空中谢鬼神。”
随着她手指的移动,他的喉结微动,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战栗,只听她道:“刽子手们就这么一刀、一刀割下去,割到这里的肉都没了,隔着薄薄一层膜,看到那颗红彤彤的跳动的心,胸上的肉才算割完了。”
她在他耳畔呢喃:“你猜猜,割完了胸口的肉,又该去哪儿呢?”
他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似乎是想进一步感受她肌肤的温热。而她的眉心微动,仍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错了,是这里。”
他的呼吸一窒,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往下流去。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脸颊都在微微抽动:“松开。”
她一下就笑开了:“你早就咯着我了,为何还要松开。”
“不光是要切掉,还要剖下那两个圆圆的东西来 ,其他肉都可以丢,这块肉不能丢,因为有人会重金来买,想吃它治病……”
他的额头青筋鼓起,已然说不出话来。她:“接下来就是舌头了。因为这时实在是太痛了,万一犯人把舌头咬断了,就没办法再切了,一个有经验的刽子手,就会捏住犯人的喉咙,让他把那条紫胀的舌头吐出来。”
她定定地望着他:“可我没有多余的手了。你说该怎么办呢?”
他们看到她的睫毛颤动,如同蝶翼。他们额头相抵,呼吸彻底融为了一处。她此时的声音已经抑制不住情感:“你拿出来,我就松开。”
他开口也觉得声调发颤:“要让人吐出舌头,何必用手。”
他的动作几近粗鲁,他低下头来找她的嘴唇,致力于夺走她的呼吸。她被亲到浑身发软。当她倒在床上时,手指穿透他的发间时,不由喟叹一声,又滚在了一起。
她在前半夜时,还觉得享受,后半夜时又忍不住骂他:“你是疯了吗?”
提及疯这个字,他才抬起头问她:“他们,是什么时候疯的?”
月池扯了扯嘴角:“在看到我端出的两碗粥之后。”
他一怔,讥诮一笑:“就这么点胆色,还敢谋反。”
她又在他背上狠狠抓了一道,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皱眉道:“没人因此事责怪你,可你不该一直瞒着我。”
月池斜睨了他一眼:“我如不瞒着你,你如何对老娘娘交代?”
他冷笑一声:“你以为如此,我便能交代了吗?”
她一愣,做恍然大悟状:“你在太后面前,把这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张太后深居宫闱,在得到李越的承诺之后,并未把弟弟发疯的传言当回事,她认为这只是李越捞人的托辞,怎么可能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