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收渔利,不是吗?”
好似一个霹雳在张彩头上炸响,他猛然起身,问道:“那李御史的夫人、一众锦衣卫和高僧呢?”
才宽面露痛色,他道:“某万分遗憾,只是为了军民和胜利计,不得不先将他们的安危放在一边。”
张彩一个箭步上前,他揪住他的衣襟道:“放在一边,你怎么说得出口,他们都是功臣,都是为国效命的功臣!”
才宽还是没有动怒,他道:“可为大义计,必须得暂时舍弃他们。这亦是圣君明臣所为。说不定,苍天有眼,也会让他们安然无恙呢。”
张彩啐道:“放屁,你简直是在放屁!”
才宽无奈道:“张郎中亦是博古通今,难道不曾读过《资治通鉴》。唐贞观四年,突厥颉利可汗在兵败后愿意举国依附,太宗大喜,先遣鸿胪寺卿唐俭为使节,后遣大将卫国公李靖去迎接。而李靖到了之后,却认为颉利可汗虽然遇兵败,却仍有实力,若他率部去投靠敕勒九姓,必成大唐心腹大患。如今,我方的使节已经到了突厥营地,颉利必然放松戒心,不如趁机连夜突击,必能打得敌方丢盔弃甲。同行的张公瑾不同意,言语中指朝廷已经接受了颉利归降,且派遣使节,怎可出尔反尔。卫国公却道:‘此乃韩信破齐之道,唐俭等人,不值顾惜。’果然,他连夜出击,大胜而归,而唐俭一行也全身而退。这不是正是英明谋划,得天之幸吗?”
张彩的双手抖如筛糠,他终于意识到,才宽不是在推诿不想出兵,他是真的这么想。他道:“那万一,老天无眼,他们都牺牲了呢?”
才宽道:“本官必为他们请死后哀荣,荫及后嗣。这是为大局计,最好的办法。如若此刻出兵,我们这方的士卒长途跋涉,又去开战,也会牺牲不少,难道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张郎中,我明白你的难处,只是我等为朝廷命官,应当摒弃私心才是。相信就是李御史在此,也会理解本官,忍痛割爱。”
张彩倒退一步,忽然想到了李越的那个梦,那个怒奴和悦奴的梦。难道贵极将相的代价,就是要将亲情、友情、信义全部割舍吗?他摇了摇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才总制,您是深明大义,可我张彩不过是个蝇营狗苟的小人,在我心中,私远大于公,私远胜于公,我只想我的同伴,好好回来!”
才宽道:“那么,恕我无能为力。”
张彩道:“好,既然您是秉承公心,那想必也不会阻拦我去请旨吧。”
才宽一愣,他道:“千里迢迢,你赶不及的……”
张彩声嘶力竭道:“赶不及也要赶!哪怕累死在路上,我也要赶!”
才宽长叹一声,他道:“您请便。我已将随你而来的骑兵全部斩杀,我会再派护卫,随侍你左右。不过,恕我直言,万岁的英明,亦如唐太宗。”
张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又一次踏上了无望的征程。边塞的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黄沙遮蔽了他的视线。他以为自己会痛哭流涕,可到最后眼窝干涸,却连一滴泪都没有淌下。
朱厚照同样也在吃尘土。他是喜欢外出游猎,骑马疾驰,可从未这样夜以继日地长途奔袭。他的大腿内侧磨得血肉模糊,十个手指上都起了水泡。在短暂的休息时,张永一面替他挑水泡,一面忍不住流泪,他道:“您打娘胎落下来,就没吃过这种苦头。您这是何苦啊。”
朱厚照闭目养神,没有作声。他心里很不耐烦,可他连骂人的心情都没有了。这时,随侍的翰林顾鼎臣捧了今日的晚饭来。张永抬眼一看,居然是一块烤得黑黢黢的肉。他忍不住斥道:“你竟然给万岁吃这种东西,还不快去重弄!”
榜眼顾鼎臣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他只是帮万岁解了一次字谜而已,居然就被委以随行史官的重任。他是渴望时时与圣上接触,但不是这种在鬼地方替他端饭擦药的接触!
顾鼎臣愁眉苦脸道:“张太监,下官也不想,但这荒郊野外的,没有东西啊。”
朱厚照一看之下,也皱起了眉头,张永暗道不好,他道:“奴才这就带几个人去打猎,回来给您做鹿炙。来,你来替爷擦药,手上的水泡咱家都包好了,你去擦腿上的。”
顾鼎臣伸手就要去脱朱厚照的裤子。拜某个爬床人士所赐,朱厚照现在对男人脱裤子这件事是高度警惕。他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清了清嗓子道:“不必了。朕也不是那个意思。”
他慢慢起身,步出帐外。此时,将士们正围着篝火啃干粮,一见他来,忙齐齐跪下。朱厚照忍着疼挪过去,他随手拿起一块饼,掰下一块,啃了一口,只觉牙都要磕掉了。
张永忙道:“这哪里是您吃得东西……”
朱厚照道:“怎么吃不得,大明的将士吃得,大明的天子也一样吃得!以后他们吃什么,朕就吃什么。他们住哪儿,朕就住哪儿。”
他实在立不住了,便直接坐到了将士中间,他道:“别跪着啊,一起吃。”
他说了好几次,士卒们才敢慢慢爬起来。朱厚照笑道:“朕听说,你们晚上还会唱军歌。朕也会,吃完后,不如朕教你们几首,以振声威。”
说着,他真跟着众人,啃完了一个硬饼子,然后开始唱歌。皇上的歌唱水平,在宫中也是数一数二。这群大老粗,唱着唱着就跑调。朱厚照听得忍不住发笑,他摇头道:“算了,换一个,换一个简单的,你们想学什么?”
四野寂寂无声,朱厚照愕然抬头,所有人都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他们齐齐起身,跪地山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声振四野,鸟雀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