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威胁不了他们。勋贵们的祖先,要么是跟着太/祖爷打天下,要么是跟着太宗爷去靖难。说白了,人家身上都是从龙之功的。就算新生将领真去打赢了,可那又能怎么样,见到他们这些超品的国公、侯爷,还不是得乖乖行礼。
他们更想借机拿回自己的钱袋子,大九卿这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特别是那个刘健,他去核查军屯,不知断了多少世家大族的钱袋子。可偏偏其人立身奇正,大家一时之间如狗咬刺猬,根本无处下口。可现下好了,他们居然不知死活也和皇上作对,那他们还不得来一手借刀杀人。世间最大的讽刺莫过于此,几年前他们心心念念都是要弄死李越,可到了今日,嗓门最大、叫着要“维护”李越的人却也是他们。
这群人一下场,舆论风向就将矛头全部都指向了大九卿。而给事中、御史间的搅屎棍,诸如王时中之辈,又跳了出来“主持正义”。这世上,有的人殚精竭虑,不是为了捍卫公理,只是享受在捍卫公理时,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万众目光集一身的感觉。不幸的是,言官中总少不了这种人,就像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来一茬。
事情闹成这样,可着实让皇爷傻眼了。他可根本没有更换大九卿的打算。他年幼不知事时,是与先生们有些不睦,也嫌弃他们过于迂腐。可他如今已经长大了,也知道好歹了。李越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做皇上一呼百应固然重要,可也得有几个敢于唱反调的人,才能让他的尾巴别翘上天去。没了这些骨鲠直臣,还有谁愿意奉他的命,去做尽那些得罪人的事呢?那起子小人当乐子还可以,怎可委以重任。
可他也尴尬,要捞回大九卿,他就得承认信是假的,然后把那群人打压下去,但这么一来,这伙白痴估计又要会错他的意,从今之后再无人轻言动兵。可要是说信是真的,那么先生们的欺君之罪,就是板上钉钉。天子的威严也不可不顾。
朱厚照愁得又吃不下饭,连例朝都缺席了一次。这下,刘瑾坐不住了。他特特来见朱厚照,也不说别的,话里话外只说先帝爷对大九卿的厚待:“……奴才听李太监说,先帝爷病重时,常召见刘尚书,一日刘尚书在病榻前跪得久了,难以起身。先帝爷还特特叫李太监把他搀扶出去,还赐予他玉带、麒麟服、金币、醇酒作为赏赐。这样的恩宠,可是罕见呐。”
朱厚照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又好气又好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也为他们说起话来。难不成是收了贿赂,动了歪心,才在这里大放厥词?”
刘公公唬了一跳,连忙跪下。朱厚照虽是开玩笑,可他明白,皇上最忌讳内侍与外臣交往过密。当年王岳因何而去,萧敬因何退居二线,刘太监心里跟明镜似得。可到了紧要关头,他总得表明出态度来,万一真御驾亲征了,那才是叫破喉咙也没用了。
他低头谦卑道:“奴才哪有什么歪心,奴才只有对您的一片忠心。爷明显是顾念旧情,老奴也只是将您心中所想一一说出来罢了。爷,恕老奴斗胆直言,要是真把这群人都撤了,您大力推行的新政只怕就要……”
他欲言又止,朱厚照目光灼灼望着他:“就要什么,说出来。”
刘瑾磕了一个头道:“只怕就要同烟火似得,放起来时声势浩大,光照九洲,落下来时就连一个响儿都听不见了!”
朱厚照都被气笑了:“我说老刘,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怎么,不当佞臣,改当直臣了?”
刘瑾嘿嘿笑道:“爷又说笑了,奴才明明一直都是忠肝义胆呐。”他在心里嘀咕道,我以前可劲吹,是知道我自己是在拍马屁。正常人对马屁不都是半信半疑吗,可谁知道你,居然还都信了,又是斗老虎,又是去亲征的,搞得人家现在都不敢吹捧得太过了。哎,这年头,佞臣也不好当啊。
朱厚照道:“朕心里有数,你退下吧。”
刘瑾忙起身告退。在回东厂的路上,他都有点忐忑,谁知,他刚一到大堂,朱厚照的赏赐就紧随而至。红木托盘上整整齐齐放着一件斗牛服。刘太监拿起这件衣裳,真是百感交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终于又拿了一件斗牛服了。
宫中、军中都是暗潮涌动。本就身处浪潮中间的文官们自然更觉波涛汹涌。
内阁首辅李东阳的心态很好。他是真正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道理融会贯通的人。如君有道,他尽心辅佐规劝,如君无道,他就请辞回乡养老。尽心竭力,却不走极端,但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是以,外头虽闹得人仰马翻,可他却仍有闲心在家中饮酒。朱夫人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也觉得难过,特地开了禁酒令,让他轻快轻快。李东阳喜得胡须都在颤动,忙急着去开窖藏醇酿。
杨慎就是在此时登门拜访。近日发生的事,彻底颠覆了这个年轻人的三观。他急需向一个智者求教。
一老一小便在亭中饮酒。凉风徐徐,栀子飘香。李东阳道:“这是先帝所赐的内库流香。快尝尝。”
杨慎却不动作,他道:“世伯,大难当头,您还喝得下啊。”
李东阳笑道:“正因以后可能要喝不着了,所以才要抓住机会。”
杨慎叹服:“世伯真乃高人。可我却修为尚浅,事情变成这样,我真不知孰是孰非。”
李东阳含笑道:“那不妨说来听听。”
杨慎起身踱步道:“含章、张彩他们,为国效命,身入虎穴,虽遭困厄,却还不忘传回消息。他们应是无过。而您和我父亲他们,为顾全大局,而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