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床上打了好几个滚。大家伙都已经见惯不惯了。
他是这样的期待,期待自己的心意能够透过厚厚的纸,越过千山万水,传递到那个人手中。可他想不到的是,当那个人拿到信之后,匆匆翻阅一遍后,却是将他没日没夜的辛劳置入火中。
泪水和晕开的墨字被火焰吞噬,变成灰色的蝴蝶漫天飞舞。火光映照的是一张漠然的脸。
张彩在一旁欲言又止,月池转过头道:“只写了几句实在的东西,其他大半都是废话。”
张彩忍不住笑出声来,可在笑过之后,他又叹道:“万岁对您,其实真算上得是情真意切了。”
月池没有说话,张彩却忍不住试探,他问道:“难道您心底就没有一丝的触动吗?”
云气涌上天空,如钩的新月时隐时现。月池袖手而立,光彩在她眼中似静水流淌,她想挤出一个笑容,可这笑如受寒的蓓蕾,到底还是夭折了下去。
她说道:“触动又如何,不触动又如何。我与他之间的阻隔,从来都不是感情,而是时光。”是整整五百年的天堑。”
张彩的嘴微微翘起,他道:“您和圣上之间,的确是太不同了。”
月池道:“难道我和你就相同了?”
张彩正色道:“你我虽不同,但我却不断在向您靠近,可他却是立在原地,等您过去。”
月池叹息一声,她道:“可我很担心,此生恐怕无法回报你的深恩。”
张彩神色一僵,他道:“卑职从来都不求回报。”
五十个高僧一至,他们行动的速度陡增。过去,元朝皇室虔信佛教,各代帝王一共任命了十四位佛教高僧为帝师,可平民百姓之中,他们还保留着较为原始的信仰——萨满教。萨满教认为万物皆灵,部落中的萨满被视为是神明与凡人的代言人,集身体与心理治疗、祭司、预言、调解人等种种职能于一身,能够起到整合部落,安抚人心的作用。【1】
只是,萨满固然源远流长,根基深厚,可它毕竟只是一种原始的崇拜,既缺乏完善的教义,也难以带来太多实质性的好处。这样相较,佛教的水平就要高上许多。
一方面,佛教经过无数大师长达数百年的发展,早就形成了系统的理论,能够自圆其说。这一套说法劝李越是不成,可搭配上一些“手段”,劝这些大字不识,只艰辛劳作的牧民,就是一劝一个准。
另一方面,这些从明入蒙的大师们大部分出自五台山的寺庙。五台山的五座格鲁派佛寺是当年宗喀巴大师的高徒释迦也失入明后建立。自此黄教就在明地扎上根,经过多年发展早已是人丁兴旺。这次广选品行端正、能言善辩、多才多艺的高僧,携带针灸、药品等必要物资入蒙。他们一路上救人无数。这可比跳大神要实用得多,牧民是能够从中享受到莫大的便利的。
慧因和尚就是其中一个。他是个胖乎乎的大和尚,笑起来真如弥勒佛一般,不仅医术高明,性格也十分和善。当他第一次走进重病之人的帐篷时,真真是大为震惊,可在震惊之后,涌现的就是怜悯。病人骨瘦如柴,眼窝深陷躺在床上,身上裹着一张脏兮兮的毯子。慧因只是微微走近了两步,就闻到了病人身上的恶臭,看到了他头上衣服上的虱子。
跟着他一块来的巴亚金立马就忍不住反胃,脸上的假笑一下就凝固起来,这谁顶得住啊。那个女人也是,玩“额吉是牛”的游戏多好,哭一哭就能换来一头牛。哪像现在,在这里当牛做马不说,还要倒拿东西。
他眼珠一转,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谁知,他刚准备比划,就看到慧因居然毫不避讳地走上前去,替病人查探情况。这病人看着病得严重,实则病因也简单,就是从马上摔下来,把两条腿都摔断了。鞑靼人是马上民族,这种事本是常有,只是这个老者摔得格外彻底,即便被敷上草药,捆上夹板,也始终治不好。
他因此缠绵病榻,而有道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他的儿女们越来越嫌弃他,最后干脆把他撂在这里等死。慧因仔细诊断后道:“取热水和毛巾来。”
巴亚金杵着不动,慧因心知这个贼子是又犯懒了,他想起了月池的嘱托,道:“你是忘了你还在受苦的老母亲吗?”
巴亚金想到那头母牛就牙酸,想到月池就害怕。他深吸一口气,真个乖乖去弄了热水和毛巾,然后就被逼着替老者擦身子。巴亚金屏住呼吸,轻轻一抹,就弄下来满巾满盆的污垢。他闭着眼,胃部在翻滚。他以为他平日就够邋遢了,可没想到……
忽然之间,他耳畔传来了响亮的拍手声。巴亚金听得刺耳,到底忍不住睁开眼,结果看到慧因正在替这老者拍死头上虱子,那虱子多到,一巴掌下去就能死一串。看这一连串的虫尸,巴亚金终于忍不住吐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正式的治疗才开始。慧因拿出了麻醉药给老者用热酒服下,这药是用闹羊花、川乌、草乌、乳香、没药等制成,常人喝下去不到三柱香就会不省人事。
而老者本来就病得只有一口气,一碗药下去当场就倒了。巴亚金吓了一跳,他忙去拉着慧因,险些将慧因拉个一个趔趄,尖叫道:“他死了,死了!”
慧因看出了他的意思,随即哑然一笑。他亦是武僧出身,双手略舒,就挣脱开来,他对巴亚金道:“莫急,莫急,你且看看。”
巴亚金没好气道:“还要看什么,看你在这里治死人,被人当骗子撵出去吗?”
他又想去拉扯慧因:“别治了,咱们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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