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嘎鲁还未及开口,满都海福晋就道:“嘎鲁的朋友病了,这是我给他去救命的东西。好孩子,你额吉是不清醒了,你先带着东西走,等回头我和她慢慢说。”
嘎鲁目光一闪,他拨开塔拉的手,抬脚就走。而他刚走了两步,达延汗就道:“慢着。”
蒙古之穷,连月池远在京都都有所耳闻,可见是真的穷。就这么两箱,已经是大出血了。满都海福晋为了自己的外孙,愿意将金帐的药藏悉数相赠,可达延汗却不愿意这么一个关系生疏的堂弟耗费物资。
他当然不能这么直接说出口,显得一国之君太斤斤计较。本来这话交给索布德公主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惜福晋早有预料,早早就将那个蠢丫头拖了下去。达延汗只能道:“嘎鲁,你的朋友是什么人,病得这么重吗?这其中大半可都是你额吉补气血的药材。”
嘎鲁转过身,扬起涂满药膏的脸,皮笑肉不笑:“大汗,我额吉刚刚那个样子,还需要补吗?”
达延汗被他这种神情看得一哽,他不动声色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毕竟年纪不小了。”
他起身在药箱旁转了一圈,道:“金疮药、坐骨丸、黄芪、麻黄,杏仁,甘草……你的朋友,是先有刀兵之伤,又不慎受寒。”
达延汗本来是为了不想给东西而故意找借口,可没想到,这么一看,竟然真看出了不对劲。他忽然回头,目光炯炯,直射嘎鲁:“我再问你一次,你的朋友,究竟是什么人?”
嘎鲁毫不闪避:“是一个女人,是我即将迎娶的妻子。大汗,您总说我们是一家人,我的妻子也是您的弟妹,您不会不救吧。”
“妻子?”达延汗先是一愣,“嘎鲁,国事面前,亲人也不讲情面。哪家的女的会受这么严重的刀剑之伤,你……”
满都海福晋忍不住了:“大汗,嘎鲁虽有一半汉人血统,可毕竟是我的外孙,自然是忠于我们蒙古人,您大可放心!”
达延汗的目光闪动,他又掀袍坐回王座,他道:“福晋,你也说了,他有一半汉人血统,那一半还是出自汉族的官宦之家。要是他碰见程砚的亲族,你说他是救,还是不救呢?再说了,私留汉人官员的事,他以前又不是没做过。”
满都海福晋怒从心起:“您这是什么意思。照您这么说,我非但不能赐他良药,还要杀了他免除祸患了。”
达延汗勾唇一笑,他道:“福晋,你也太心急了。我不过是猜测,怎能为这个就要了福荫之裔的性命。我倒有个主意。我们派良医和骑兵跟着他,要是我们鞑靼人,还能搭把手。要是汉人官员,也能阻止嘎鲁再犯错。你说是吗?”
金帐中一片寂静,只有香木在烈火灼烧中偶然发出清脆的碎裂声。满都海福晋只觉神湛骨寒,可她没有任何立场反对。正在局面僵持间,嘎鲁道:“大汗既然有命令,我们听就是了。”
满都海福晋心知外孙是不愿自己为难,所以甘冒风险。可她对达延汗的心性太了解了,一旦发现那位姑娘是汉人,他一定会借题发挥。想到此,满都海福晋就觉自己绝不能袖手旁观。谁知,嘎鲁却抢先一步道:“噶齐额吉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此话一出,一切便成定局。红脸将领塔宾泰率了一队轻骑兵跟随嘎鲁一行出了汗廷。塔宾泰也是老熟人了,他素来嘴臭,逮着机会就要讥讽两句。而嘎鲁一路上,不论他说什么,都充耳不闻,只是快马加鞭,直往赛汗山中奔去。结果,还不到一日,塔宾泰就说不出话了。等赶到部落后,他已是冻得嘴唇青紫,面白如纸。
嘎鲁这才讽刺他:“还以为你有多强壮,没想到 ,这就不行了。要不还是先睡一觉再去吧。”
塔宾泰咕噜噜灌下一口烈酒,他道:“不,现在就去!”
嘎鲁眼中光彩一闪而过,他道:“好。”
塔宾泰气势汹汹地入帐去,果在帐中见到一个面色惨白的蒙古女子。他问道:“就是她?我怎么没看见她的伤。她是怎么伤的?”
一旁的女人道:“她、她是去抢汉人的时候,不小心被人家砍了。”原来这两人,正是宝格楚和贺希格。
塔宾泰道:“把伤口解开给我看看。”
帐中的人皆是一惊,怒目而视。嘎鲁更是勃然大怒,他直接拔出了腰刀:“你不要太过分,我的女人,也是你能看的吗?!”
他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金戈之声。塔宾泰被吓了一跳,他道:“你要造反吗!”
嘎鲁啐道:“我们现在就可以回汗廷,让大哈敦看看,到底是谁想造反。”
塔宾泰的脸涨得更红,半晌他才色厉内荏道:“不看可以,但我要搜!”
嘎鲁道:“可以,但是这里的牛羊金银,你一分都不能拿走。”
塔宾泰骂骂咧咧道:“谁稀罕。”
这一队骑兵将二十几顶蒙古包翻了个底朝天,唯一看到的汉人,就是囚帐中的人。他们只是扫了一眼这群病歪歪的汉人,就转头走了,丝毫没有注意到,躺在最里侧的月池和时春。
塔宾泰无功而返,只能灰溜溜地离开。而嘎鲁在他离开后,再也撑不住了。他只来得及嘱托丹巴增措一句:“去救人”,接着就晕了过去。
嘎鲁的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一样,魂灵却越来越轻,往高处飘去。他仿佛挣开了时间的洪流,回到了过去。那时父亲还在,而他也还是个一无所知的孩童。他拿着树枝在地上乱写乱画。父亲看到了就走上前来,握住了他的手。父亲的手很宽很厚,能够轻易将他的手完全包住。他咯咯地笑出声来,却听父亲道:“别笑了,快跟着写。”
爹就这么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