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和谷大用收到宣府镇守太监邓平的回信后, 是又惊又怒。他们在宫中目前被萧敬压制,但张永毕竟经营多年,要再在道上找几个高手, 击溃几十个旗校, 杀人也不难。
可若是在皇帝有言在先,又派人保护的前提下,他们还一意孤行去动手,这是公然在打皇帝的脸。依照朱厚照的脾气, 要出了这等事,他岂肯善罢甘休。再加上,李越能让内阁出一份文书严守居庸关, 就表明文官集团还愿意替他撑腰。这时若贸贸然除掉李越, 树得敌就太多了。
可若要他们甘心被李越胁迫, 给刘瑾死灰复燃的机会, 他们又实在不甘心。
最后,他们商量后认为,虽然他们不敢直接把人弄死, 但是下几种□□,慢慢把人熬死也是可行的。李越本来就是病秧子, 刘瑾又是个老东西, 只要做得隐秘些,想来也无大碍。于是, 他们急急修书一封, 让宣府镇守太监邓平先稳住李越, 然后再伺机动手。
邓平可是个墙头草, 在被月池吓住的前提下, 他怎么敢冒这样的风险。他嘴上虽然应下了, 但根本没做出任何实际动作。张永和谷大用被邓平的拖字诀糊弄了好一阵才回过神。他们心知那边的中官是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找人去宣府。
然而,李越在饮食上太过小心谨慎,他们派去的人根本连李越和刘瑾的住所都接近不了,更别提下毒了。正在他们心急火燎时,萧敬拿着一件李越进的皮袄入宫,圣上还迫不及待地穿上了!
这可太可怕了,他们怎么忘了,李越是李东阳的学生,李东阳又和萧敬交好。李越根本就没把注全部压在他们身上,他还去拉拢了萧敬,试图通过萧敬,重得圣心,再回宫中。
谷大用服侍朱厚照用完了膳,待他再睡过去之后,才敢去找张永。张永早已得到了消息,早已是愁眉不展。他盘腿坐在临床的大蕃莲织金条褥上,手中捧着一碗早已凉透的人乳。谷大用坐在了他身旁,说罢了前因后果后,道:“难不成萧敬就甘心刘瑾再回来?他不也想他死,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张永摇摇头,他将小银盅放在了小几上:“只要汝王世子一案的风头还没过去,就还不到杀刘瑾的时候。”
谷大用两道眉毛都拧成了疙瘩:“东厂和锦衣卫都是吃白饭的不成,怎么会到今天都没个结果。”
张永冷笑一声,他道:“大用,你还是太年轻了。这哪里是东厂和锦衣卫不尽心,而是万岁不想此案告破罢了。”
“万岁?”谷大用一脸呆滞,他不敢置信道,“万岁为何会这么做?”
张永目光幽深:“好钢当然要用到刀刃上。你忘记了戴家一案了吗?”
时任都御史的戴珊三个孙儿被害,最后被查出的真凶是户部侍郎陈清。而陈清正是最反对设立东官厅之人。皇上借戴家一案,一举除掉了数个反对者,成功成立了东官厅,开始了他的练兵大计。
谷大用打了个寒颤:“皇上打算借汝王世子一案故技重施?”
张永悠悠吐了口气道:“只要汝王世子一案一天未告破,就是在文武百官头上悬了一把利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次大阅这般轻易地举行,还不是有这把钢刀悬在头顶的缘故。万岁借这一大案震慑群臣,又趁机将京军的兵权尽握于手中,待到精兵练成之日,这世上还有谁敢来捋虎须呢?”
谷大用道:“可万岁这些日子对文官多加提拔,又对年轻的勋贵子弟十分优待。朝野上下除了为演习起了些争端,其他时候都是一片和乐……”
张永呵呵一笑:“赶驴赶牛还要给一把草呢。要总是拿鞭子抽,还不得尥蹶子。要不是这场大阅,我也被蒙在鼓里了。”
谷大用恍然大悟道:“除了京军,还有边军呐。那么,万岁派李越去宣府,莫不是……”
张永道:“应该是了,真不是流放那么简单。若宣府有大事将生,刘瑾难保不会趁势而起。这个老东西可邪门得紧。”
谷大用打了个寒颤:“那咱们……”
张永将手中的人乳一饮而尽,半晌咬牙道:“还是低头吧。和李越暂时合作。及时立下大功,才能更好地往上爬,否则等到军队起来了,朝中文武制衡,哪里还有咱们的立锥之地。”
谷大用犹疑道:“他会不会因暗杀一事记恨咱们?”
张永失笑:“他连刘瑾都能容得下,又岂会容不得我们。”
谷大用一愣,他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
东暖阁中,朱厚照服了药,一觉初醒,就要看奏疏。萧敬度其心思,将月池的奏章放在最上面。朱厚照一目十行看完了奏疏,又将内阁的票拟默念了几遍。他冷笑一声:“朕说呢,怎么又好端端地来献土仪了。原来是又有用得着朕的地方了。”
萧敬受李东阳嘱托,他道:“万岁圣明烛照,富有四海,所做决断,皆是出于大局,又岂是几件土仪能够左右。若是于国于家有害,就是送座金山,您也未必看在眼底啊。”
朱厚照挑挑眉:“萧公公,你是说,他不是为了让朕批准才送得礼,那你说说,他是为什么?”
为什么?萧敬腹诽道,他压根啥都没送,我能掰出什么,掰他日夜担忧您的安危吗?那万一见了面,那小子还是板着脸,那不就完了。
萧敬不敢直说,只能转了个弯道:“老奴只是觉得,李御史是个重情义的人。”
朱厚照没有答话,眉目却明显舒展开来,他将月池的奏本递给萧敬:“你怎么看?”
萧敬明明早就看过一遍了,但还是接过来,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遭道:“老奴以为,诸位辅臣的票拟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