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健道:“老夫倒是真想试试他,此人的确是有几分急智和胆色。”
李东阳道:“还有几分谋略。这便足够了。明儿去禀报万岁,就可让他追上去了。”
谢迁叹道:“正是。听说李越病得不轻,他身边总得有人搭把手,方能让他安心养病呐。”
月池也没想到,自己会病得这么快,这么重。她躺在老旧的驿站中,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须臾,时春急促的脚步声就响起:“大夫,快。”
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气都没喘匀,就被强按下把脉。他一面苦笑一面道:“大爷,你甭急啊,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好歹让小老儿缓缓……”
时春啐道:“再拖人就没了,你还不快看!”
老大夫不敢吱声,忙替月池把脉,观看她的舌苔,又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才惊诧道:“这是旧病未愈,新病又起,风邪入体再加上以往的沉疴,所以来势汹汹。这都咳成这样了,如何不早来请我。”
时春气急跺脚:“这……您就说如今怎么治为好吧!”
大夫不敢惹事生非,连忙去开药方子抓药。时春心急火燎地去熬煮,不多时药香就散得满屋都是。被捆在一旁的刘瑾嗅见这味道,连周身的疼都顾不得了,嘎嘎笑出声来:“药罐子是要没罗了。”
他艰难地换了一个姿势继续仰着。刘公公先前是万万没想到,只是痛打落水狗而已,竟然能把自己也一齐拖下水。当他醒来,发现自己浑身剧痛,躺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时,那一刻的心情,当真是无法言喻。他想要破口大骂,嘴里却早被塞了麻核,歇斯底里、状若疯子半晌,也是发出咿呀怪声,流了一滩口水。他想要起身反抗,李越身边那个疯女人一拳就能把他打得厥过去。这他妈的才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呢。
既然明着对抗徒劳无功,识时务的刘公公便选择暗中伺机逃跑。可李越防他防得太紧了,他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虽没有时时捆着他,却拿绳子像拴狗似得拴着他。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眼瞅着都到了居庸关附近了,刘瑾终于放弃了独自逃回京城的打算,他如今是一心留下东厂的暗记,希望亲信发现能够及时来救他。可标记是留下了四五个,却到如今都没有动静,这让刘公公的心渐渐跌到了谷底。
他因极度愤怒而冲昏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思索,就算李越有那些文官帮忙,一路畅通,可东厂的密探也不是吃白饭的啊,都这么久了,怎么会一点儿他的行踪都探不到呢?难不成是魏彬那个小兔崽子背叛他了,还是他们正在往此地赶?刘瑾思来想去,却始终不敢往那个最糟糕的情况动一丝一毫的念头。
他不断安抚自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爷怎会这般对我。他还需要我大肆敛财,当个钱袋子呢。我前些个日子还给他送了小豹子……”
饶是这样不断洗脑,刘公公还是日复一日地焦躁起来,直到月池撑不住大病,才让他从腹热心煎中暂时解脱出来。他咬牙想到:“不论如何,李越死了就好!”
他听着月池的咳嗽和呕吐声,开始闭目养神。
时春熬了满满的一碗药,端上前来,将头昏脑胀的月池扶起来,要给她喂药。月池苦笑着摇头:“这么一勺一勺下去,只怕舌头都苦没了。”
她伸手想去端药,可双手虚浮颤抖,竟然连药碗都拿不住。时春心下忧心如焚,却只是说:“就着我手喝吧。”
月池微微阖首,谁知才喝了一两口,她便呛住了,仓皇之间一碗药都生生打翻来。她伏在床畔,“哇”得一声连今早好不容易喝下去的米粥都吐了出来,可米粥只是饮了少许,最后吐无可吐,竟然连苦胆汁都呕了出来。
时春看得胆战心惊:“这可如何是好,我去再请大夫回来。”
月池艰涩地摇头,半晌方哑着嗓子道:“不中用了。终究是我太自负了。”
时春哪里听得了这话,眼泪刷得一声流下。她硬声道:“多少大江大河都过来了,难道就在这小阴沟里翻船?贞筠还在京城等着我们呢,还有唐先生,他们还在苏州……一定是这山野大夫开得药不好,咱们入关去找个好大夫,一定能治好你!”
月池眼中泪光闪闪:“可我,我太难受了。时春,我害怕,我怕是不成了……”
这些日子以来的风波实在是太多了,即便精神上没有立即崩溃,可早已千疮百孔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高压与疲惫。月池又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死神带着腐臭的漆黑羽翼笼罩在她的躯体上。
她的四肢仿佛坠上了石头,而她的肺部却像生了密密麻麻的倒刺。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起伏,都是一次尖锐的刺痛。后方有接连不断的暗杀,前方却是缺衣少药的军镇,她身边只有时春一个人,还得带着刘瑾这么一个王八蛋。
她很少有后悔懊恼的时候,可如今却忍不住搔耳捶胸。她太骄傲、太自负了,宁愿和朱厚照撕破脸,走上这一条满是荆棘的道路,也不肯稍稍低一下头。她以为她可以熬下来,可没想到,还没到宣府,她就要撑不住了……
温热的泪水从她的眼角不断滑落,在枕头上留下了大片的湿痕。她死了就无知无觉了,可是贞筠、时春还有师父,她们该怎么办呢?
时春飞快地抹了把眼泪:“既然放不下我们,那就别做小儿女态来。一个风寒怕什么,难道比皇上还可怖吗?你连那个活阎王都不怕,谁还能收了你的命去。走,起来,咱们立刻就进居庸关去。”
月池被她从被子里扶了出来,凛冽的寒风顺着她的领口灌了进来。她又迸发出一连串急促、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