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设的办法,可到了宣德年间就成了摆设,几百年都没响过一下,如今听说有人要敲登闻鼓,满城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两个老监生眼见离登闻鼓越来越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早就心底发虚,腿脚发软了。他们在国子监中皓首穷经,却只有秀才功名,屡试不第让他们极为愤世嫉俗,所以才来辱骂李越,一为扬名,二为出气。李越如以势压人,正中他们的圈套,他的名声只会更加臭不可闻。谁曾料到,此人居然不按常理出牌,居然拉他们来敲登闻鼓,状告三法司。这如何使得?
两人被逼无奈,开始窃窃私语:“待会儿让他先敲,他不敲,我们凭什么动。”
到了大鼓前,两人果然一口咬死,要月池先敲。周围的老百姓见月池秀色夺人,泰然自若,又看这两人形若猥琐,战战兢兢,心中的天平早就有了偏向。他们叫嚷道:“嘿,是不是怂了,不是你们说对判决不满吗,那该你们自个儿敲啊。凭什么让人家去敲?”
两人哽着脖子道:“无知莽夫,你懂什么,就敢在此有辱斯文……”
他们话音未落,身后就突然响起浑厚的鼓声,他们愕然回头,月池拿着鼓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我敲了,轮到你们俩了,来吧。”
他居然真的敲了!真的敲了!两人脑中一片空白,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沫,接着就在周围的人推攘拉扯下,被硬拽到登闻鼓下。月池掰开其中一个汗涔涔的手,把鼓槌硬塞到他手中,笑道:“正义之士,马上就要去奉天殿指点江山了,是不是激动得都要昏倒了?”
刚刚还趾高气昂之人,此刻已经抖如筛糠,他哆哆嗦嗦地举起鼓槌,然后飞快地丢掉,转头就往人海里扎去,却被看笑话的百姓又推了回来,摔在地上嚎啕大哭。另一个人终于知道撞上硬点子了,厚着脸皮道:“李大人,李大人,是我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大人有大量……”
月池轻蔑一笑:“我还真以为是骨鲠直臣,谁知却是两个小人,大人这个称呼当不起,我可生不出你们这样的儿子。不过是见我少年得志,你们却默默无闻,所以心生嫉恨,故意来寻衅滋事罢了,又哪里是为了什么正道。可你们也不看看,如此懦弱无能,愚蠢莽撞,又怎配高居庙堂。往日你们这些人送我一首诗,今日我也投桃报李一番。莫道众口能铄金,莫言异说堪争鸣。宝剑重磨光色显,斩钉截铁自降狺!滚吧。”
那两人抱头鼠窜,人群好一阵鼓掌叫好后,也渐渐散去。贞筠和时春这才从人潮中挤出来,月池道:“你们怎么来了?”
贞筠笑道:“还以为李御史是有公务外出,谁知却是在教训人。”
时春恨恨道:“这群狗东西,这也算好好出了口气,看他们以后还敢乱说。”
月池大获全胜,却不甚欢乐:“这些不过是鼠辈,除掉他们轻而易举,只可惜罪魁祸首,却不能肆意报复。”
贞筠奇道:“祸首是谁,这天下还有你惧怕的人吗?”
月池苦笑着正待开口,就见一太监纵马而来:“李御史,总算找到您了,皇上急召您进宫啊。”
月池:“……祸首来了。”
朱厚照对自己即将的遭遇浑然不觉,他还在乾清宫紧张地思考措辞,该怎么说才显得不唐突呢?一回想起李越的脸,他就开始头昏脑胀,全没有平日半分伶牙俐齿。不行,这样可不成,要不写一封信?他提笔饱饱蘸上墨,可直到墨水把整张书笺都污完,他还没想出写什么。
不过,朱厚照毕竟是朱厚照,在月池走到日精门时,他就灵机一动,想出了办法,他决定请月池吃桃子。
月池还以为是为登闻鼓之事找她。一见他先请罪。谁知朱厚照却一脸茫然,待到明了后才道:“些许小事,不必如此。那两个人姓甚名谁,你可问出来了?”
月池明白他是想帮自己出头,摇摇头:“此番丢脸已经足够,赶尽杀绝反而失了气度。”
朱厚照皱眉道:“你总是如此,该大度时十分小气,该小气时又极为大度。”
月池不想与他多闲话,自从上次她看出朱厚照的心思,就打定主意如无要事,一定要对他敬而远之。因此,她问道:“万岁召臣来,不知所谓何事。”
朱厚照道:“朕、朕是请你吃一件稀罕物。”
说了小内侍就端着一个金盘上来,月池在朱厚照期待的目光下揭开盖子一看,里面居然放着一个桃子。
朱厚照鼓起勇气道:“秋日的水蜜桃,宫中可是只此一颗,我们分而食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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