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的儿子,接触的是山间的草药和成卷的竹简。母亲是贵族的女儿,嫁妆不算宽厚,但吃喝不愁。按照这样成长,他一定会成为备受尊敬的神主。
可是一切都毁了。
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这个舔舐伤口的怪物活到了现在。
所以奈奈,带走他吧。
去哪里都好,哪怕变成沙子,被风吹走,无足轻重却自由不受约束。他妄想变成一阵风,和奈奈一起从黢黑的地穴中逃走,被吹得高高的,凑近月亮,摸一摸天上的云,牵着手在云端散步,在纯净的月下重新变得干净。
再次把他变成一个人类吧。
当年和甚尔吵架只是因为一台没见过的游戏机。他不小心按碎了按钮,却斥责甚尔不该将他带进神社。
他应该对他说对不起的。
可是甚尔也死了。
好在终于要从漫长的折磨中解脱了。
他闭上眼睛,安静地感受疼痛溜走,逐渐失去知觉。
身前一空,他向前跌倒,撞到了地面上,灰尘在白皙的脸上留下肮脏的痕迹,眼角的血滴滑下,像一滴眼泪。
他努力张开眼,向前伸手:“不要……”
五条悟被狱门疆封印了。
他终于不忍地想起过去的伊泽。格外漫长的一分钟终于起了副作用。
方形的狱门疆跳动,滚落在少年脚边。虎杖悠仁一脸懵逼地捡起狱门疆:“什么鬼东西啊!五条老师被这个丑东西吃掉了!”
脖子的烙印一烫,虎杖悠仁手中的狱门疆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被红色的咒力包裹,一寸寸坍塌,五条悟的身影出现。
伏黑惠松了一口气,迎上去:“老师。”
伊泽缓慢睁开眼,准备迎接终结。
一切都结束了吧。
他想。
只一眼,就叫他如坠深渊。
视线中是羂索阴郁的脸,暗沉沉的表情万分熟悉。
占据不同人的身体,羂索头上的缝合线却从来没有变化,或温柔或严厉,他完美地扮演了各种角色。
他想起来了。
告知他将接任神主一职、将伊奈带走、最后切割他的身体谎称神餐的村长,额头上就有这样恐怖的伤痕。
眼前逐渐暗下。
他努力撑开眼皮。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要啊啊啊!
眼睛暗了。
最该死的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怎么能死!
快点动起来啊!去杀了他!
快点啊!
你这个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吗!
他曾经妄想过,甚至谋划过,自己应该要怎么做。
可他忘了,自己就是做什么都不会成功。
这是既定事实。
他从来都是那么不走运。
疼痛山呼海啸般冲垮了伊泽,他咬着牙,看不清的眼里几乎要迸出血,手指用力向前抓,抓得地面发出可怕的声音,指尖血肉模糊,粗糙不平的石砖缝隙被血和肉末填满。
从喉咙挤出的低吼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叫声,他的手指深深扣进石砖,头侧了一下,再也不动了。
少年的眼空洞一片,死死地,倔强地,张大着。
像是要将那张脸印在眼底,一起带进地狱。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变成风。
他成为了什么呢。
他成为了一具和幻想共存了几百年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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