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烦躁地坐在价值不菲的坐椅上。
尽管身份是培育咒术界幼苗的教师,这个职业并没给他带来多少圣父光环,五条家主依旧任性妄为,将这间不怎么踏足的办公室也装饰成了舒适的金窟,丝毫没有大众印象中教师“朴素”、“脚踏实地”的样子。
说他头顶天花板还有人信。
身为继承六眼的五条家主,他生来就注定耀眼。无论钱财、身份、地位、实力,甚至是个人的样貌,他一分不差,堪称六边形战士。
此时,咒术界最强却在思考与咒术界存亡无关的事。
——伊泽,是不是亢奋过头了。
虎杖悠仁能够察觉到的事情,五条悟当然有同样的感知。
他比谁都更早认识伊泽,当初顺手将他从街上捡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不会这么顺从,他认识的伊泽可是个比他还要更加自大骄纵的家伙,像是现在这样带着一张冷淡的脸上课,五条悟才要叫一声见鬼了。
“鬼”在教室里安安分分待了快两个月。
五条悟慢慢习惯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伊泽。但偶尔抬头一看,下面的座位中多了一张像是遗照般空洞的脸,他还是不免有种恐怖的惊悚感。
无论伊泽是鬼还是幽灵,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他都有责任要将他袱除。
伊泽早就死了。
当年可是他亲自把他埋下去的。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当年见到伊泽的时候他还是个小学生,没想到时过境迁,他身高突破了一米九,伊泽反倒变矮了。真是世事无常。
想到上课虎杖悠仁和伊泽亲密耳语,他的眸色不由得沉了沉。
希望伊泽别把主意打到他的学生身上,不然他会生气的,没准会做出将他的尸骨挖出来再碎一遍的冲动。当年亲手将他埋下,现在重新将他归位,应该不算过分吧。
他咬牙切齿地想。
从前的伊泽何止是目中无人。就算他是五条悟也不会多看他一眼,他用尽浑身解数才勉强蹭到一个能接近他的位置。
而如今那双空虚的眼中如今充满的是算计,闪烁的目光望向他无端叫人反胃。
要是他待在山上,安安静静做一尊不关注人间疾苦的神像,又怎会堕落成这样。
想到伊泽身上萦绕的不详咒力,五条悟烦闷地将眼罩落下。
漆黑的视线找不到焦点,唯有咒力闪烁着莹白的光芒。世界是澄澈的,连肮脏也不曾掩饰。
那时他才十几岁。
异想天开想要离开五条家。
他是老头的长子,背负五条的高贵血脉,
算了,他只不过是想想罢了。那么麻烦的事情他完全不想动。
少年兴致缺缺地漫游。他身上套着一套只有过年时才会穿的袴。妈的,麻烦得要死,他纠结了半个小时才勉强将自己绑在了那两片破布之中,发明这种衣服的人简直脑子有病。
“悟。”五条家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保持肃静。”
五条悟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里。
这是一座非常荒僻的神社,鸟居从朱红褪色,变成了斑驳如凝固的血一般的棕褐色。没有人想来修葺这座神社,就连前来参拜的五条家主也不会做出这么轻率的决定。
明明是在乞求神明保佑,却不做任何供奉。
真的会有神做慈善吗?要是真有的话,能不能让他成为天下第一啊,反正连老头都见,他也一样可以吧?
他跨进神社的门槛,面前挺直脊背的男人瞬间弓下了腰。
“鄙人五条……参见大人。”
“犬子无礼,请大人恕罪。”
在老爹的威胁下,他瞪着眼前的空白,慢吞吞盘腿坐在了地上。
他不相信神。
可奇怪的是,在他们表示恭敬之后,轻微的脚步声落下,像是有人故意欣赏他们恭顺的模样,慢腾腾在他们身边打转。
与此同时,一个清润却饱含黏稠恶意的声音响起:“啊呀啊呀,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已经变成老头了呢。这么大年纪还要养家,很辛苦吧?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勉强可以允许你把墓碑搬到这里来。我最近在学习养花,你的尸体一定能帮上忙,作为我特别钟意的垃圾,我愿意把剪掉的烂花插在你的坟前。。”
老头神色不变:“您过誉了,我这样的腐朽之姿,踏足您的后院是玷污。”
脚步声停在了五条悟的面前。
声音漫不经心:“不是还有你的儿子吗。真是稀奇,五条这样老土的种族也能养出这样的反骨。”
一双沾着泥土的木屐慢吞吞在他们身前立定。祂方才说的种花是确有实事。
居然能让老头怕成这样…….
他猛然抬头。
是神又怎样?
目光中透露出一点猩红,群蛇仿佛在祂的眼中缓缓流动,盛开的可能是花,也可能是祂本身。美丽是把锋利的武器,极端的扭曲的美感让他忘记了呼吸。
祂有人类的外壳,松松垮垮的和服几乎遮不住祂清瘦的身体,长发背随意地束在了一边。脖颈上的蛇样咒文流动着,爱抚般舔舐祂的咽喉。
“有意思。”祂客观评价道,“看来五条家后继有人。”
祂愉悦的笑声像是风一样在耳边呼啸,“哈哈哈,且看看他还能活几年吧。”
一瞬,空间又恢复安静,祂伸出手,替少年挡住眼睛,意有所指:“喜欢这副姿态吗?那也不可以哦。太过贪婪,会被蛇吃掉的。”
祂又咯咯笑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喰食着所剩无几的满足,“好了,那就这样吧,在我还没改变心意之前,赶紧走。否则我会真的把这个小鬼留下来的。”
“甚尔。”祂懒洋洋地唤道,“送客。”
黑发少年自他身后走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五条悟,不客气地踢出一脚:“喂,别赖在这里不走。”
五条悟毫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