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觉?
伊泽可能永远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他死亡了不止一次。
绞刑、割首、毒杀……每次的死亡前的感觉都会毫无保留的由新生的他继承,直到现在,他几乎全身上下都没有完好的地方,哪怕皮肤是光滑的,可在灵魂的刻度上,他已经千疮百孔。
他无时无刻不在死亡。
当金色的发丝闯入他的视线,一股皮脂燃烧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
伊泽忍不住咳嗽起来。
少年看着病怏怏的,他只比安室透矮了半个头,一张脸却生得极为招眼。
美美子拍着他的背,错愕道:“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伊泽忍住喉间的瘙痒,“没事,可能是对空气过敏了。奇怪,我刚刚还好好的。”
他又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不断瞥着安室透。
安室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笑容有些勉强。不知什么缘故,面前的少年对他充满敌意。
他不是不识趣,要是放在平时,他早就离开了。可是,侦探的直觉将他钉在原地,安室透的眼神带着侵略性,似乎想要将他解剖,从苍白森然的骨骼中消抹那最后一丝可能性。
真像啊。
黑发光滑柔软,暗红的眼眸中充斥的不是混乱与暴躁,而是永恒不变的寂静。
名为“鬼毒”的男人已经死去了。他是炽热夏炎中冰冷的一捧雪,无声无息,却又忍不住叫人转头,等到真的提起注意时,他已经融化了。
可也许,世界上还有他的血脉相连的眷属存活。
这个猜测让安室透忍不住屏住呼吸。
“抱歉,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喂喂,大叔,这种搭讪已经老掉牙了吧?”菜菜子警惕上前,手机屏幕微微泛起荧光。
伊泽上前,安抚性地按下她的手:“没事的。”
他似是好奇地开口问起:“你的故人?是我长得像他吗?”
安室透本不该说出这些话。
鬼毒已经连骨灰都找不到了。
他和苏格兰回头再去看,所有东西都被烧完了。偌大的火场将建筑物和那个人凭空带走,只剩下焦黑的残垣。
明明顶着“神便鬼毒”那样招摇的名字,死的时候倒是悄无声息。
鬼毒跟着他的时间最长。他讨厌这个年纪比自己小一岁,却像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出现的人,他是组织的眼睛,安室透不得不防,又怎能托付真心。
可他走后,他突然升起了怀念。
少年的眼瞳带着几分顽劣,因好奇而蹙起的眉头鼓起一个小包,看上去纯洁无害。瞧他的年纪,应该还是在上高中,对于安室透而言还是个小孩子。
尘封的记忆破开了一个洞,他突然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
“他……是我的朋友,意外去世了。”
伊泽抿着唇角,身上的尖刺一瞬间被收了回去,他无措地看着他:“哎──怎么会这样……”
“没关系,要说抱歉的应该是我,失礼了。”安室透摇了摇头,纳闷自己为何要将这么隐私的东西自己爆出来,何况还是在公路附近。
时间不早了,他在这个跟鬼毒相似的少年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后续的调查绝对不能让组织知道,手下的人不能用了,公安那边也有点麻烦……
少年抬起头,重新以一种轻快的语气说:“我长得像你的朋友也是有缘,没准我们上一辈子真的是朋友呢。我叫伊泽,你呢?”
“……安室透。”
伊泽嘴角的弧度扩大:“安室先生,您好。”
原来现在的化名是安室透啊。
伊泽心里无数个坏点子一骨碌一骨碌地冒出来,他假装偏头等待安室透的回答,实则思考要怎么“捉弄”单向重逢的故人。
最终,他在满肚子的坏水里,选了最黑的一瓢。
他大大方方地伸出手,纤细修长的手指裹了黑色的手套,轻轻握住安室透的指尖摇了摇。
“以后也请多多指教。”
他低着头笑,眸光绮丽多情,又隐隐露出几分不谙世事的纯真。他的尾指轻轻挠了挠安室透的掌心,好奇问道:“哇,安室先生,你是从事什么的,茧子好厚呢。”
如果这称得上是勾引的话,简直是史上最低劣的挑逗。少年眼中带着明晃晃的目的性,冰冷如雪松的脸上也逐渐带出几分艳色。
安室透抽回手指,力道大得让伊泽踉跄了两下。伊泽的行为称得上是逾越。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了身后,淡笑解释:“我是波洛咖啡店的服务生,店就在那里。”
他莫名有点生气。尤其是对方顶着这样一张让人忍不住心软的脸。
不过说实话,他也狠狠松了口气。少年和鬼毒是完全相反的人。鬼毒自我得可怕,对生人连个笑脸都不会给。
伊泽稀奇问道:“难道你还想要再被我摸一下吗。虽然我不是变态,但既然是你的要求我也不能不答应。”
他凑到安室透面前,将手背和安室透背在身后的手轻轻一碰。
安室透有短暂的失神。
就算在炎热的夏天,那人也冻得南极的冰,捂不暖,也畏寒,每天都裹得严严实实,阴影一般缩在角落。伊泽的手上覆盖着手套,温暖的体温残留在他的手背,倒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少年抓住他失神的几秒,手指灵活地钻入他的指缝,将一颗草莓糖塞给了他。
“我和妹妹们要去吃饭,下次见,安室先生。”
伊泽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他按住美美子的肩膀,不容置喙地推着她往前走。
组织的势力进驻米花,这无疑是个好消息。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计划些什么,一想到即将在这片土地上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伊泽就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很高兴吗?”
伊泽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
能够再次见到亲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