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毫不避讳地直接当众说出这番话, 在场众人都能听得出正宁帝的决心,只得垂首不语,放弃再劝。
正宁帝锐利的目光环视众人, 满意地颔首道。
“朕吃过的亏,在场这些比朕还要年轻的官员们吃过的亏, 肯定不能留着让更年轻的后来者继续吃。”
这话说得高崇礼等人无颜以对, 羞愧地低头, 正宁帝又接着道。
“所以朕的要求,是你们每部各负责一部分, 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被篡改的内容都给朕恢复过来, 将复原后的内容, 送往朝廷的墨印坊,尽快免费发放给官学与书院。”
接下来的时间里, 正宁帝又将这份工作做了具体的分配,有些负责誊抄, 有些负责拿这些原件, 比对宫里现有那些被篡改过的内容, 整理出每本书被篡改的部分, 有的负责对现行版本进行标注矫正等。
各部主管官员都态度恭敬的领旨, 正宁帝指着箱中那些东西道。
“不要再出错,这些东西,朕那里都有备案,每人接触过哪份,都要由专人仔细记下来, 敢有错失, 朕绝不轻饶, 你们谁家要是存有什么私藏,欢迎你们拿出来,为这项恢复工作做贡献。”
安排好这件事后,正宁帝带着太子离开,留下殿内一众官员齐齐松了口气。
秦侍中率先俯身拿起一份疑似舆图的卷轴打开,看到是大安全舆图,看着图上那些内容,心中正觉疑惑,无意扫过西南角的目光瞬间凝住。
“山阳行省?大安哪来的山阳省?”
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大惊失色地抬眼看向其他几人。
“理山国,理山国本是大安的山阳行省?这就是陛下所说的被篡改内容?”
何广成不大自在的强笑着点头,有些感慨地回道。
“四十余年前,山阳行省的王氏叛变,朝廷大军平叛失利,王氏在山阳省宣布立国。”
所以自那以后,先帝牢牢地将兵权尽数掌握在自己手中。
两人的对话让下首那些年轻官员都错愕不已,他们此前都对这件事闻所未闻,连何昌逸在内。
大安地广人多,那山阳省就算叛变,只要大安不放弃,迟早也会将那一隅之地收复。
丢了那么一大块疆土,不思收复,任其自立,还抹去它在大安史上的存在,这是什么操作?
这是以秦侍中为首的一干较为年轻,此前从不知道那段历史,如今骤然听说,都深感三观被颠覆的人,实在想不通的疑问。
高崇礼叹了口气道,“好啦,陛下有旨,我们赶紧做事吧,都要记住了,宁愿多对几遍,也要做到在誊抄与标注时,一个字都不能再错。”
他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看到皇上让人将这些东西抬过来,当众直接公开,显然是要将那段历史真相公告天下。
原以为自己作为当年的参与者,若想尽量保全先帝的名声,在宋太师已经去世的情况下,他是最合适的那只替罪羊,这次会在劫难逃,没想到皇上竟然没提起他。
这让高崇礼感到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可他不敢就此放松,现在只想将功折罪。
他不会知道的是,回到御书房中后,正宁帝正在问何殊。
“那高崇礼向来以宋运林马首是瞻,在朝堂上蹦跶得厉害,二人以师生相称,关系极为亲近,从年龄上看,他当年很有可能也是篡改历史的参与者,皇儿怎么没让朕趁机将他给处理掉?”
正宁帝很清楚太子早就不喜高崇礼这个人,他此前一心想着太子教他的那些坚持要恢复历史真相的话,没顾上多想其它。
直到刚才看到高崇礼看到那些东西,难掩惊慌的反应时,心里才生出这个想法。
不过他自己是因此前没有想起这号人,才会没想到,正宁帝相信自家太子绝对不会忘记,毕竟太子最喜欢做一举多得的事,而且还是站在道义的制高点,让人无可置疑的那种。
“儿臣此前是曾考虑过这件事,但是考虑到无论是宋太师,还是高崇礼,或是其他人,都不过是奉令行事而已,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人,借此机会将高崇礼弄下去,反倒成了给先帝背锅。”
正宁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
“也许,找几个人给先帝背锅,会更好些?”
真正做出恢复历史真相的决定,又义正词严的当众说出那番话后,正宁帝又不免感到有些心虚。
毕竟他们爷俩干的这件事,势必会给先帝带来污名,毁了先帝后半辈子的苦心谋划。
何殊笑着安抚道,“父皇不必为此感到有压力,事关大义,先帝必须要为他做下这些事负责,也为警惕后来者,我们绝对不能让先帝开这个坏头。”
“到时候,后面的皇帝都跟着有样学样,你改一段,我改一段,这历史还有什么可信度?若连历史都不可信,在这个世上,我们还能相信什么?”
这话提醒了正宁帝,刚知道自己竟被假历史所蒙骗时,那种让人难以接受的巨大冲击与无措,让他印象深刻,再想象一下太子所说的那个混乱局面,顿感毛骨悚然,下意识点头。
“所以我们必须要让先帝为自己的行为付出应有的代价,我们爷俩还要引以为戒,为后面的皇帝带个好头,要坦然大度地接受世人对我们的一切客观评价,不去干涉史官们的记录,不去做那些为自己粉饰声誉的事,以免贻笑世人。”
想想先帝自认算无遗策,为此付出巨大代价,最后不仅没能如愿以偿,还为自己添上新罪名的行为,正宁帝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啊,先帝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最后放落到如此地步,真是让人……唉!”
正宁帝觉得,先帝犯下的一个最大错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