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何殊这话, 宋太师愣了片刻,然后掩面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他知道事到如今,眼前这位没必要骗他, 从对方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 也不难看出对方从来都是个坦荡之人,不屑于玩口蜜腹剑的那套。
“殿下说得是, 老朽是败在自己手中。”
若没有当年狠心谋害妻子一事,也不至于因心中有鬼, 为安抚自己,将小儿子当做转世投胎的大儿子, 将之宠成只知贪图享乐的蠢货,最后还给了对方闯下滔天大祸,连累全族的机会。
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的宋太师, 如在瞬间被抽走精气神,整个人看上去苍老数岁。
“太师请孤过来走这一趟,就是为了想要确定自己的这个猜测?”
想到他自以为精明,发现了皇上与太子二人之间的大秘密,结果却发现, 太子身边这些真正能得到他重视的人,其实都知道这个真相, 根本算不得他的什么本事。
苦笑了两声后, 宋太师才抬起头, 强打起精神看着太子道。
“郭寺卿曾说过,若老朽能坦白一些事,会给其他人减轻处罚?”
何殊知道重点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道。
“是的, 这个减轻程度, 会根据宋太师所坦白的内容价值来决定,孤说话算话,绝对不会打折扣。”
欺君这件事,本就是件可大可小的事。
有一说一,宋氏这些年势大,还真没干下什么可以抓住把柄的违法犯纪之事,宋氏族也不是那等家有良田万顷的豪族。
毕竟宋太师这辈子最在意的是名与权,对家人与族人管束得很严格。
对于能力稍可得宋氏族人,他只会帮人动作官位,却不会允许宋氏人去做圈占田地之类的,容易留下把柄的事。
所以何殊本就没打算不分青红皂白地将那些人一律判处重罚,更不介意用这些人的处罚结果做条件,从宋太师这里换取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正宁帝觉得宋太师心中藏着的那些秘密,基本都是先帝朝的,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可是何殊不会这么认为,因为在她看来,这世上的一切信息,都具有价值,端看得到这些信息的人,该怎么用。
听得出太子的坦诚与直白,宋太师暗自松了口气,他很担心对方会因记恨他在过去那些年里,双方在某些政见上的争执与较量。
但他还是心存侥幸地再次试探着问了一句。
“连老朽的儿孙们在内?”
看着眼前这个此刻倒是对其儿子生出一点慈父之心的人,郭风远面带嘲讽的勾唇露出一抹冷笑。
何殊看着对方,露出一抹饶有深意的笑容,然后语气淡漠地回道。
“除了宋进明这房之外的儿孙,他必须要为文山府的五十多条人命负责,以命相偿,以儆效尤!”
虽然心中已经猜到这结果,宋太师还是忍不住为其争取道。
“这等程度的雪灾自古以来,都会造成在成百上千的伤亡,五十多个人,已经是非常轻微的结果,殿下想要得到最理想的完美结果,那是不可能的!”
何殊也知道不可能,所以她一再强调那些预防措施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她并不是只在嘴上说说,还给提供相应资金,让各地完成这件事。
即便如此,每年各地都会报上来一些没能熬过风雪的人员伤亡数据,可是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她看了就算觉得伤感,只要不涉及人为因素,就不会想着要去追究谁的责任。
“文山府之所没有像以往般,在雪灾中死去成百上千的人,是因为你给宋进明准备的那个同知章世恩,还算尽职尽责,在你儿子嫌他烦,将他派往各县巡视前,已经做好相应工作。”
“大雪灾到来时,你儿子带着讨他欢心的官员在家赏雪玩乐,章世恩被困在下面县里,导致府衙无人坐镇,才会出现那几十人的死亡,数百人不同程度的受伤生病。”
至于牛羊猪之类的牲畜死亡多少,何殊虽然接到奏报,并没放在心上,毕竟以大安目前的情况,那点经济上的损失好弥补。
可是那么多本可避免的人员死伤,让她实在难以释怀。
这还是宋太师第一次知道文山府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想过可能是因章世恩不满自己的功绩被夺,有意消极怠工,给他儿子挖了坑。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他儿子自己作死,嫌章世恩总拿各种政务打扰他,扰了他的兴致,将人给打发到下面县里。
在大雪封山封路之际,文山府衙无人主事,不能及时安排人手去各去清雪,恢复府城与各处县城之间的通道,也使得遭遇雪灾的百姓无法得到及时的救治。
接到沈卓等人去文山府后,处理善后事宜的同时,调查走访得出的这些信息。
何殊气得恨不得直接让人将宋进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直接送到雪中冻死,让他也尝尝那些百姓所遭受的苦难。
“教子不严,方铸成如此大过,是老朽的罪过,不过老朽接下来将要说的这些,希望除殿下之外,不入他人之耳。”
何殊随即示意郭风远他们先退下去,邱颜与冯立想要拒绝,可是见太子态度坚定,他们也只得跟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一个国家,实在藏有太多的秘密,就算是何殊手下的暗卫营人数众多,能力出众,所能掌握的信息也终究有限。
尤其是那些被人有意掩盖与隐藏,知者甚少的秘密,有许多都是暗卫营出手,也无法调查到的。
宋太师讲那些内容,有些是何殊知道的比对方知道得更多更清楚,有些则是她此前所不曾听闻的。
例如何殊并不知道,原来宿山府西南边的理山国,本是大安的国土。
在先帝正想打压几位在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