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惠娘娘已于辰时二刻诞下十三公主,母女均安!”
听到内侍的禀报,正宁帝的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旁边却传出一道尤带稚气,却又显得格外沉稳的声音。
“惠嫔娘娘为皇家孕育子女有功,重赏,汪大伴亲去!”
御前秉笔太监汪林立刻躬身应下,并在随后带着御书房中侍奉的内侍宫女悄声退下,室内凝重的气氛,让他们从始至终都无人敢抬头。
周围没有外人后,正宁帝才深深地叹了口气,神色萎靡地瘫坐在椅子上。
“天不佑朕!”
同样瘫坐在一旁的何殊也叹了口气。
“天不佑孤!”
见何殊那婴儿肥的小脸上写满生无可恋,倒是成功取悦到正宁帝,让他心中的郁闷也因此而消散大半。
要不是家里有皇位要继承,正宁帝本身对生儿子其实并无执念,毕竟他前半生看了太多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的人伦惨剧,主角还是他爹与他的兄弟们。
可他现在身为皇帝,没有亲生儿子,不仅会影响到朝堂与江山社稷的稳定,还会直接关系到他膝下十多位公主的未来前程。
何殊这个女扮男装的假太子更是时常拿这件事激励他,要求他要努力做位好皇帝,以免他用女儿充作儿子的事情曝露时,他们一家下场太过凄惨。
“看来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只能顺承天命,殊儿,你就安心的继续当好你的太子,好好保守秘密吧!”
何殊心中真是无比郁卒,哀怨地看着她这辈子的亲爹,“可我好想也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啊,父皇,您当年怎么就想不开,当了这个皇帝呢?”
落得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连累她这个因上辈子被累得猝死,这辈子只想当条咸鱼的嫡公主,不得不当个女扮男装的太子。
面对何殊的抱怨,正宁帝也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当初只是为了想要省钱省事,才会在你出生时,对外宣称你是嫡子,要不是你皇爷爷将各府皇孙都召入宫中学习时,你表现得太过优秀,这皇位也不会落到我头上啊。”
她这辈子的祖父,也就是她那位英明神武,活到高寿的先帝,在其晚年时,将自己的儿子处理了一家又一家。
这让何殊对其畏惧不已,生恐哪天稍有不慎,自家也会成为皇权争夺战下的牺牲品,才想好好表现,展现自身潜力。
“说到底,根源还是在您身上,要不是您对外宣称我是男孩,还让我当世子在先,我也不至于被召入宫中啊。”
谁知道先帝竟然那么不靠谱,竟然认为当时年仅三岁的她资质过人,是大安的未来与希望。
于是一顿操作猛如虎,先是将她爹立为太子,接着又在驾崩前宣布将皇位传给她这个未来与希望的爹。
要是早知道后面会发生的那些事,何殊一定会在当时问问先帝到底看中她哪一点,她改还不行吗?
这是一笔注定掰扯不清的糊涂账,相对无语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反省自己是如何将一把好牌给打成如今这困局。
先帝活得久,膝下子女特别多,年龄大的、有底气争储的那些儿子,在漫长的夺储过程中死的死、残得残,有被流放发配的,也有被罚去守皇陵的。
剩下那些要么是因为年龄太小,没能赶上趟,要么是真的没什么雄心大志,早早地摆烂。
何殊这辈子的爹,正宁帝就是一位在皇子中排行在中间,为了避免被卷入夺储的纷争,早早就摆烂的存在。
为了表明自己绝无夺嫡之心,他一直深居简出,寄情于书画,达成书画造诣不俗的成就,不仅从不与文人士子接触,还半点不沾朝堂事务,与一干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往来。
因无功于江山社稷,又无势力强大的母族做靠山,只能靠着皇帝儿子这个身份熬资历,才给自己熬个郡王身份。
这么一位郡王,几乎注定其未来只会成为闲散宗室,谁也没有想到他竟能有登基为帝的一日。
刚被立为太子不出两个月,先帝就寿终正寝,正宁帝完全是在一脸蒙逼的情况下,匆匆当上太子,又匆匆当上皇帝。
当上皇帝后,他才知道,原来是自家那位女扮男装的世子太出息,深得先帝喜爱,他才能在一干兄弟中脱颖而出。
可事实真相却是,正宁帝自己做梦都不曾肖想过皇位,对当皇帝这活也不感兴趣。
当初在膝下已有四个女儿的情况下,将王妃生下的五女充作男儿,固然有面子方面的些许因素,最关键的其实是为拒绝那些拿他没儿子一事当理由,为他府上送美女的人。
要知道当初的正宁帝因身上没有职务,除郡王爵位带来的收入,基本没有什么额外收入,府上经济状况十分窘迫,实在养不起闲人。
正宁帝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因自己当初一拍脑门做出的骚操作,竟然能将他送上皇帝之位。
这不仅让他的闲散宗室梦碎,也让何殊的咸鱼梦碎,父女二人从此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累得半死,还没机会撂挑子。
毕竟身处皇权中心,从他们被先帝钦点为继位者起,他们就注定只能进,不能退,身后是随时可将他们一家吞噬的万丈深渊。
“不生了,以后再也不生了,要不是你会赚钱,朕养这些公主都艰难,更别说是还要嫁公主。”
这是正宁帝的肺腑之言,他在受够郡王府经济穷困的苦楚后,本以为当了皇帝纵有万般不好,但有一条,至少应该不用再受穷。
却没料到,先帝给他留下的竟是一个大烂摊子,不仅国库空虚,连私库中都只剩下一些华而不实、不能卖的器物。
登基之初,面对那一贫如洗的困境时,所生出的绝望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