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安就像发狠似的抽完一支烟,喝了两碗茶水,这才好像把情绪稳定下来,他对大仓娘说道:
“前几天咱爹和咱娘来找你,是春平两口子让他们来的。
来干什么你也知道。
这事巧了,正好二仓要订亲,人家顾老师是个要脸的人。
你跟兄弟不上门,怕顾老师对咱有看法。
正好春平那边因为阳阳的亲事,也想跟你和好。
这多好的事儿啊!
可是你能想到吗?
咱爹和咱娘回去把这个巧事跟他两口子一说,两口子来事了。”
“……”大仓娘听到这里,其实很想掀桌子。
有点愤怒得无法自抑的感觉。
甚至她恨不能立即赶往娘家,把弟弟两口子拖出来暴打一顿。
本来是他们两口子求到自己头上。
自己实心实意准备原谅他们了。
而且为了表示诚意,也为了减轻弟弟对自己的歉意,就跟爹娘说了实话。
表示自己现在的情况,也需要跟弟弟和好。
没想到,自己诚心诚意说实话的结果,就是让春平两口子来了事!
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魏春安有点替弟弟无地自容地看看妹妹:“仓他娘,这事气人归气人,你可别生气啊!”
大哥这句话差点把大仓娘气笑了——如果不是因为太愤怒的话。
气人归气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大哥,我没事,你直说就行,他们想怎么样?”
魏春安深深地叹了口气:“咱爹和咱娘回去跟他俩说了,当时他俩挺高兴。
可是到了晚上,红她婶子就去找咱爹咱娘。”
红她婶子,意即魏红她婶子,王翠花。
“她说春平是两个厂的厂长,手底下养着那么一大帮人。
要是带上礼物来给姐姐赔罪,好说不好听。
显得堂堂的大厂长太下贱。
以后怎么领导手下的工人?
反正你就是个家庭妇女,也不做生意也不开厂子。
要想姐弟和好,只能你带上礼物去给春平赔礼道歉。
还有以前你弄个屎盆子扣她头上,这个她原谅不了。
虽然她不能再弄个屎盆子给你扣上,但是你得给她个说法——”
说到这里,魏春安又说不下去了。
更了半天,突然一挥手:“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跟咱爹咱娘说完就走了。
扔下一句话,让他们看着办。
咱娘当晚上就气病了。
现在还在炕上躺着!”
嗯,好吧!
大仓娘感觉自己也有被气病了的迹象了。
还能说什么?
非人也!
简直不是人啊!
没这么办事的吧!
畜生啊这是!
你们早这样的态度,老娘别去顾老师那里叭叭叭地显摆啊!
显摆自己弟弟和弟媳托了爹娘来讲和,不日还要来认错赔罪!
顾老师已经做好了女儿的订亲宴上,所有亲戚一个不缺的准备了。
我们什么准备都做好了,你们两口子突然来这么一出。
是坐地起价吗?
当然,大仓娘也就知道“坐地起价”这个名词了。
要是她再多一点文化,会用“上屋抽梯”来形容。
此时此刻的大仓娘,就是有一种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风中凛冽感!
她是个烈性的人,弟弟和弟媳出尔反尔,坐地起价,按照她的性格,那是宁死不屈的。
可是,她又是一个把承诺看得比命都重要的人。
尤其是对准亲家顾老师一家。
已经主动跟顾老师说明了自己跟弟弟的关系,以及马上就要修复。
弟弟一家会来参加二仓的定亲宴,以及小四儿的升学宴。
如果到时候在宴会上,顾老师没有见到女婿的二舅一家。
准亲家一家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个满口谎言,云山雾罩的人?
会不会像老大当年订的亲一样,刚刚订亲就出问题?
然后没几天的功夫女方就上门退亲……
大仓娘不敢往下想了。
魏春安从没见妹妹的脸色这么难看过。
他和老歪一边一个,对大仓娘百般安慰。
可是,大仓娘真的是很难活泼起来了。
她感觉自己被弟弟和弟媳给逼上了绝路。
让她在顾老师面前言而无信,还不如杀了她。
也就是说,她必须要跟弟弟恢复关系。
可是,让自己带上礼物去给弟弟赔罪!
而且还要把当年扣屎盆子那事,给王翠花一个交待。
怎么交待?
磕头?
挨扣?
奇耻大辱啊!
大仓娘觉得还不如让自己死了。
春秋时期越国兵败,越王勾践乘船要去吴国给夫差为奴,临行之时说了一句话。
大意就是,对人来说,死是最可怕的事,可是对于此刻的我来说,死去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即的幸福!
是啊,对于此时此刻的大仓娘来说,如果没有二仓这事。
如果不是她还有重任在身。
她真的宁愿去死也不会去受弟媳的奇耻大辱。
她真的受不了。
可是事情给逼到这种境地了。
如果不去就会失信于顾老师。
继而可能让二仓的亲事,可能会重蹈老大当年的覆辙。
这更是大仓娘无法面对的。
做女人难。
做有子女的女人更难。
一个有子女的女人遇上这样的弟弟弟媳则是难上加难。
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啊!
大仓娘留大哥在自己家住了一夜。
一夜未眠。
第二天让二仓把大舅送回家去。
临走的时候她告诉大哥,自己会去给春平两口子赔罪。
“我去了,阳阳他娘怎么发落我,要杀要剐,我尽着她——”
这话一出口,大仓娘屈辱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唰一下流下来。
二仓长这么大,几乎没见母亲流过泪。
一看母亲哭了,二仓当即也是哗哗的眼泪,他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
“娘,你别去,我不找媳妇了,也不能让你去。
大舅,你回去和俺二舅说,让他死了这份心吧。
要是俺娘受侮辱,我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