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浅薄娘们儿。
她们的儿子一个个上学不中用,早早的在家务农,面朝黄土背朝天土里刨食。
唯一的好处是不到年龄就娶妻生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相对于大仓娘,五十岁的人了,到现在别说孙子孙女,连个儿媳妇都没看上。
这就足以让那些浅薄娘们儿骄傲的了。
尤其是那些眼红大仓兄弟们有出息的娘们儿,往往故意在大仓娘面前放大她们这唯一的骄傲。
比方说一群娘们儿在街上凑在一块儿拉呱。
其中要是有大仓娘的话,那几个娘们儿就故意大肆地夸奖她们的孙子如何好,孙女多么可爱,云云。
大仓娘本是天不怕地不怕,捶不烂砸不扁的人物,却偏偏就在这一点上想不开。
别人故意当着她的面儿夸儿媳,夸孙子,她必然中招。
立刻在人前矮了半截。
感觉自己成了二等人。
自卑猥琐,说话都没底气了。
母老虎秒变瘟老虎。
回家以后必然窝心一到两个小时。
老歪虽然窝囊,但囊出有因,是遭遇和身份把他变窝囊了,其实他这个人还算明白。
一看老婆回家来又拉着脸嘟嘟囔囔埋怨老大不赶紧找对象结婚。
就知道在外面又让那些浅薄娘们儿给打击到了。
就劝她:“他娘,你这么心大的一个人,怎么在这事上想不开!
咱家这些孩子又不是条件困难找不上媳妇,是咱现在不要。
再说这几年计划生育抓得紧,不够年龄不让结婚。
村里二十五六的青年有的是。
又不是光咱家有大龄青年。
你犯得着生气了吗!”
“不是光咱家有大龄青年就应该了吗?”大仓娘一肚子窝囊,正好拿着男人撒撒气:
“别人家有孩子够年龄了没结婚,也就一个半个。
可是咱家呢?
过年过节回来你看不到啊!
一个个像根秫秸似的齐刷刷戳着,整整四根儿。
哪怕有一根儿娶上媳妇了我也不至于整天听人花哨啊!
气死我了!”
“这不都是因为咱家孩子有出息嘛!”老歪继续解劝:
“别人家的孩子上学不中用,看明白了这辈子就是个种地的命。
没思没想了,就早早娶个媳妇过日子算了。
咱家的孩子现在都上学,都有出息,总得毕业了参加工作才能找媳妇吧?
别听那些妇女花哨,她们就是眼红咱家。”
“我知道她们是眼红,可我看她那样儿我就生气。”大仓娘冲男人翻翻白眼:
“再说了,几个小的因为上学耽误找媳妇,可是老大呢?
老大这些年到底在干什么?
粮满囤柴满院样样都有,这么好的房子停停当当。
十里八村的好闺女尽挑尽选,干嘛人家给他介绍,他就是不要呢?
想起这事我就生气,恨不能把他拽过来我抽他。
抽抽抽……”
大仓娘挥舞着一把扫炕笤帚,抽打着炕沿,似乎炕沿就是她的大儿子。
只不过大仓娘也就在背后发发恨罢了。
当着老大的面儿,她已经没有那么硬气。
毕竟儿子已经大了。
而且这个家全靠老大撑着,里里外外过的都是老大的日子。
即使在一个家庭里,也是谁贡献大谁有话语权。
何况老大从很小的时候就是母亲的主心骨。
长兄为父,老大基本就是这个家的当家人。
母亲好几年前就已经是退居二线的角色了。
老大磨蹭着不找媳妇,不相亲,母亲就是再急,也不能直接跟老大做主了。
只能看老大闲着没事的时候,母亲试探着劝说儿子,是不是该考虑考虑相个亲啥的了?
本来以前的时候,母亲知道英子对大哥的心思,其实一直对英子还是抱有侥幸的。
只不过自从英子的小姨跟着来家里住了几天,大仓娘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尤其听自家老大把英子真正的身世说出来,大仓娘对闺女变儿媳的侥幸心就从此涓滴不剩。
只一门心思盼望老大认清形势,面对现实,赶紧相亲。
盼来盼去总不见老大有娶妻意愿。
大仓娘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转而把一门心思放在老二身上。
但凡逢年过节,放寒暑假,老二回家,母亲必然要给老二上上政治课。
——毕竟二仓老实,容易拿捏。
母亲给二仓下了政治任务,要求他必须在毕业之前,搞上一个女同学。
确定关系之后,只要毕业安排工作,立马可以结婚。
只不过这对于偏内向的二仓来说,实在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他也倒不是有多老实,只是在男女关系,搞对象方面,实在不是行家里手。
见了女人害羞,这怎么搞女同学?
而且师范类学生的分配原则,除了特殊情况,基本就是分回原籍。
二仓的女同学当中也有几个本县的,可是——唉,可是啊!
本县的男同学更多。
僧多粥少,怎么也轮不到这个一跟女人说话就鼻子尖儿冒汗的货。
这不是,二仓毕业了。
但是母亲交代给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一言难尽啊!
窝囊废嘛这不是,气得母亲差点挥舞笤帚疙瘩把老二暴打一顿——要不是老二也二十五了,马上就要成为光荣的人民教师的话!
没办法,你的娘就是操心的命,还得你娘给你张罗。
老二毕业了,过完暑假就要走上教师的工作岗位。
对于大仓娘来说感到喜悦的不是儿子终于工作了。
在她看来老二这是拿到了结婚资格证。
于是到处托人,有合适的一定要给自己家二仓介绍介绍啊!
这才是井里无水四下淘呢。
别说还真管用,没几天的功夫,大仓娘收到好几个反馈。
当然,这里面也有来自于刘媒婆的信息。
刘媒婆颠颠儿地上门找大仓娘,报告说自己手里有个女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