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中,空旷凌乱。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衣物和鞋子,翻倒的桌椅和碎裂的陶瓷容器,白色的布幔丢在地上,踩得全是脚印,场面一片狼藉。
张延龄带着张忠等人站在前院里,看着周围的一片凌乱的场面,眉头紧皱。
“张忠,适才你们在各宫搜寻,没有找到皇后娘娘他们么?”张延龄沉声问道。
张忠躬身道:“启禀王爷,宫里都搜遍了,不见皇后踪影。奴婢已经安排人去西苑和外宫搜寻,奴婢怀疑皇后娘娘她们躲到外宫去了。毕竟琼华岛或者万寿山上林木茂密,可以藏身。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张延龄皱眉想了想,缓步沿着回廊往后殿行去。一路上依旧是满地狼藉。看起来长春宫中也遭了抢劫。长春宫中并无多少值钱之物,毕竟是空置多年的宫殿,即便如此,还是没能幸免。
进了数日前和夏皇后见面的那座春阁之中后,张延龄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目光落到了凌乱的梳妆台上。梳妆台竖板上镶嵌了一面铜镜,上面落满了灰尘。但隐约似乎有一抹红色透出来。
张延龄走近,用力一吹。铜镜上灰尘散去,上面的红色更加醒目了。那是一副简易的图画,画的是一座山一样的形状,旁边还画着一棵大树。
张延龄伸手沾了一抹红色,放在鼻端轻嗅,那红色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似乎是女子用的胭脂。张延龄皱着眉头对着那图画思忖,想起上次和夏皇后见面时说的话。
上次来见夏皇后的时候,自己交代过她,宫中乱时,很可能有人会来长春宫对她不利,要她躲藏起来,保护好自己。现在长春宫中空无一人,之前从被杀死的王安口中得知,杨廷和确实命人去长春宫找过夏皇后,但是夏皇后失踪不见了。那说明,夏皇后确实按照自己的话躲藏起来了。那王安被刀架在脖子上,不敢说谎。
夏皇后会躲到外宫去?张延龄认为不太可能。她若出宫,必会被发现。更大可能是就近找了个地方躲藏起来了。
“张忠,长春宫中有无暗室?”张延龄问道。
张忠想了想道:“没听说过有。不过也说不定。长春宫之前是老太后住的地方,老太后去世之后听说闹鬼,便没人住了。奴婢没有侍奉过老太后,所以不知道有无暗室。”
张延龄点头,眯着眼再看了一眼那铜镜上的胭脂图画,转身出门,带着张忠等人在长春宫中到处乱走。走走停停,遇到假山便停下来端详一番,然后摇头自语说不像,又再走动。
张忠等人跟在后面不明就里,却也只能跟着。
不久后众人来到后园之中。后园一片萧瑟,满地的黄草落叶,枝丫横斜,都遮挡了道路。草地上却也有人走过得痕迹,杂沓凌乱,相比后园也是进了人的。
然后,张延龄看到了后园西北方向的那座假山,和镜子上的胭脂图画的一模一样的一座山字形的假山,以及旁边那颗高大的银杏树。
张延龄有些激动,他之前便怀疑是夏皇后留下的藏身的线索。夏皇后聪慧沉静,也许她找到了藏身的地方,所以留了线索。一般人是绝对不会在意那涂鸦般的胭脂画的。
不过,其实她不必留下线索的,这多少有些冒险。不知道她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张延龄看着那座巨大的假山。那是一个在人工鱼池中间的巨大假山。旁边砌了一圈石头,池子里有水,上面飘满了落叶树枝,看上去甚为隐秘。只是张延龄觉得,这假山之中应该不可能藏人。难道夏皇后真的藏在这左近?
张延龄拒绝了张忠等人陪同,他亲自下了水,蹚着齐腰深的水到了水池中间的假山旁,转了一圈看不到任何的端倪。但发现假山似乎能爬上去,于是张延龄爬了上去。
假山顶端,三座凸起的石头中间,张延龄看到了挂在石头上的一截粗绳。一个木盖子盖在凹槽处,似乎内有乾坤。
张延龄揭开木盖,下边黑咕隆咚,确实是个空间。张延龄朝下叫了两声,下边无人应答。张延龄决定下去瞧瞧,于是扯着绳子往下坠下去。双脚刚刚落地,双目还没适应这空间的黑暗,便听得脑后风声飒然。
张延龄警觉的一闪身,便听当得一声,似有兵器刺入身旁石头上。
“跟你们拼了。”一名女子带着哭腔叫道,手中兵刃再砍了过来。
张延龄沉声喝道:“住手,是皇后么?我是张延龄。”
面前的女子住了手,假山内一片寂静,只闻几个急促的呼吸声。对面角落里,夏皇后的声音响起,带着哭音。
“当真……当真是……王爷么?”
张延龄眯着眼看向暗处道:“是我,臣张延龄救援来迟,请皇后娘娘恕罪。”
话犹未了,一个冰冷的湿漉漉的身体便扑到了张延龄怀里,紧接着便是一阵压抑的哭泣声。
“你可来了,你可来了。”
张延龄怔怔发愣,透过头顶的光亮,看着扑在怀中的女子,那正是夏皇后。夏皇后衣衫凌乱,头发湿漉漉的。整个身体冰冷,抱着张延龄脖子的双手冷得刺骨。
张延龄突然意识到,在这样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她们居然躲藏了好几日。这几天又下了几场雨,这种地方雨水渗漏一定很严重,整个洞内都散发着一股湿漉漉的霉味,她们居然在这种地方躲了好几日,当真是不可思议。
想必是又冷又怕,吃尽了苦头了。
怀中的夏皇后一边哭泣,一边颤抖着,整个人像是要崩溃了一般。张延龄知道不该,但心中生出怜惜之意,伸手搂住了她。温暖的手掌轻抚她冰凉却圆润的后背,柔声安抚。
“莫怕,莫怕,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夏皇后抽噎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