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透亮,黑夜已经过去。
若是在往常,此刻正是北京城醒来的时刻。是街头店铺伙计打着阿欠开木板门的时候,是街头点心小摊热气腾腾客人络绎不绝的时候,也是百姓们纷纷出门讨1天生计的时候。
但过去的数日时间,北京城中笼罩在惶恐和嘈杂之中,百姓们也很难睡个安稳觉,许多时候,彻夜难眠。京城乱局,刀兵相加,炮声轰鸣。各种流言,阴谋,骇人听闻的传闻充斥坊间。
这种混乱还是自大明朝自土木堡大败,鞑子兵马攻到京城城下之后的第1次。那1次自然也是恐慌无比,但当时朝中有兵部侍郎于谦坐镇,京城保卫战也大获全胜。而且,当时全城同仇敌忾,因为面对的是鞑子兵马,是外敌。
而眼下这1次的混乱,却是大明朝廷内部的纷争,1切仿佛都在迷雾之中。随着各种不同渠道,不同立场的消息的散布,导致许多人根本分不清谁对谁错,弄不明白到底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1切仿佛跟他们毫无干系,但1切仿佛又跟他们很有关系。他们觉得自己似乎该做些什么,但却又觉得自己似乎什么也不该做。
昨晚这1夜,京城内外城更是渡过了1个不眠之夜。位于正阳门的冲天大火,照亮了京城也夜空,映红了整个京城的天空。那火势之大,在最长寿的长者的记忆之中也没有见识过。
天空1片通红,仿佛没有了黑夜1般,给人1种不安的不祥的感觉,感觉好像天要塌了1般,地要陷了1般。
此刻,如果能有人在天空中俯瞰正阳门城楼和城墙,以及外城御道和两侧的民坊位置的话,便只能见到1片地狱般的场景。所有范围内的1切都在燃烧,浓烟烈火黑尘滚滚而起,整个京城的天空都被乌云笼罩。
而此刻,张延龄率领的8千余兵马此刻便穿行于大火和烟尘之间。
瓮城城门外百余步便是熊熊大火,那是之前突围时被截停的数百辆堆满柴薪的大车在广场上燃烧。这百余步的空隙,此刻成了正阳门外东西通行的唯1通道。
但因为正阳门两侧城墙的大火已经燃起,所以这百余步的空隙之间1样灼热难当,从中间通行,像是在热锅之上炙烤1般。
但对于张延龄等人而言,这是必须通行的道路。也幸亏大火燃起的时间还不太久,所以中间的地面还能够通行。若是再迟半个时辰,地面也会被炙烤的滚烫,到时候别说走路,便是长着翅膀的鸟也休想从正阳门南侧东西飞跃了。
士兵们双手抱着头,用手臂遮挡着两侧大火的炙烤。用湿布紧紧捂着口鼻,排成十人1排的紧密队形,从大火的间隙之间飞奔而过。从正阳门东街到西街,不过只需要奔跑过不过56百步的距离的1片开阔广场。这在平时简直不值1提。但在此刻,对于每1名士兵而言都是1种煎熬和考验。
不是谁都敢于冲入火焰之间的烟尘和热浪之中去的,那需要胆魄和勇气,也需要有对领军者的绝对的信心。所以,张延龄给众人做了示范。他带头冲入了烟尘之中,冲过了这数百步的距离。
不用做过多的动员,张延龄以行动告诉所有人,他的决策是正确的,他身为王爷,和他们1样,没有任何特殊,也不会让他们去送死。
辰时时分,张延龄率军穿越正阳门南门广场,成功突破烟火的封锁抵达宣武门外。宣武门作为内外城南城墙3大城门之1,虽然非正门。但此刻却是快速进入内城的通道。
守城的兵马并不多,大多数兵马都已经被集结参与围剿。这数天时间以来,杨廷和已经将京城之中能用的兵马全部集结起来,进行最后的作战在。所以宣武门只有数百人防守城楼。
面对突然冒出来的张延龄的兵马,他们毫无抵抗之力,甚至没来及关上城门,城门便被占领。
张延龄并没有和占领正阳门1样占领宣武门据守,这里可没有正阳门的地利。没有瓮城和箭楼,不太适合据守。更何况疲惫饥饿的兵士们不能再据守城墙这般狭小之处。张延龄的目标是皇宫。
进入皇宫,据守皇宫宫门,这可比据守城楼要好的多。皇宫的宫墙高达3丈,虽然和正阳门城墙比宽度和高度要低1些,但其坚固不言而喻。那可是宫墙。且宫墙上角楼箭楼多处,两丈宽的城墙顶端甚为平整,兵马调度防守极为方便。护城河宽达十78丈,除了几处宫门处和桥梁之处,想要攻击宫墙几乎不可能。
只要进入皇宫,守住几处宫门要害,再以少量兵力防止敌人突破护城河。绝对是绝佳的据守之处。
更何况,皇宫之中补给充足,吃喝不愁。还有许多武备库房,有箭支兵器等物资,极利于防守。在没有重型武器攻城的情形下,想要突破防守难度之大,不言而喻。
虽然包括徐延德在内的上下人等对于张延龄突然改变计划,放弃往南进攻永定门的计划而感到困惑。因为在目前这种情形下,似乎攻下永定门突围出京城是最佳选择。然而张延龄却选择了转进内城,这似乎不可情理。
但张延龄心里本来就没打算离开京城。自己想要逃命的话,之前便已经逃了。留在京城之中,便是要控制局势,挫败杨廷和的阴谋。自己留在京城1天,杨廷和他们便无法操控朝廷,官员们便不会完全被杨廷和控制。胜负未定之时,他们便会观望踌躇。
倘若自己离开京城,杨廷和便可为所欲为。他会立刻在留京皇族之中找个人来立新皇,再玩他那套挟天子令诸侯的把戏。他掌控了局面之后,官员们也只能全部依附于他,让他站在道德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