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对太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幼年时, 那会她方三四岁,正是喜欢说话走路的年岁,被苏氏抱进宫了一回, 便成了太后跟前的小红人。
在她的印象里,太后是个很和善的老妇人,比祖母看着要年轻许多,对她尤为温柔, 偶尔会抱她还会给她赏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大雍传至成帝这一代, 本就子嗣单薄, 前头造反的几个王爷的家小要么流放要么砍头,所剩不过成帝兄弟二人。
后来大皇子染上重病夭折, 而成帝的儿女比之先帝也不算多,太后对这个长孙也很疼爱,日日招到身边关切,大皇子病逝后, 太后也跟着病了一遭。
痊愈后就去了五台山休养, 这些年唯有成帝生病时回来过,见他病得不算太重,呆了没几日便又回去了。
中间这将近十年的时间里都不曾见过太后, 故而在她心目中,她一直是个很慈善的老人家。
直到隐约从凌越的过往中窥探到些许, 她不仅不是个和善的人, 甚至不是个好母亲。
沈婳犹记得,前几日她听闻夜市有放花灯的,以前她去夜市便瞧见过很多回, 每次看见别人能够与心爱之人携手放花灯便止不住的艳羡。
那会她与凌维舟还有婚约, 可凌维舟身为太子住在东宫, 鲜少有在宫外留宿的机会,她就只能眼馋旁人。
如今自然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但沈长洲看她看得严,即便自己不过来,也会叫身边的小厮时常过来以送东西之名盯着她。
她没办法只能寻援军,程关月的婚期定在十二月初十,最近日日都被拘在家中,也是被憋得狠了。
听到她的遭遇,忍不住笑出了声,“你与凌越的事,你父兄都还不知道呢?”
沈婳被她笑得脸上有些红,讷讷地摇了摇头,“还不敢说。”
她哥如今尚什么都不知便防贼似的样子,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事来。
“能拖便先拖着吧,我再寻机会试探试探,好歹让他们先有心理准备,再缓缓图之,阿姊,你可得帮帮我。”
“好好好,帮你还不成嘛。”
当日程关月就带着她出了府,说是许久未见想她了,她再过小半年就要远嫁陇西,想与闺友叙叙旧,便是沈长洲也挑不出问题来。
雍朝设有夜市且无宵禁,尤数夏日最是热闹。
沈婳从马车上下来时夜幕早已降临,眼前是四溢的华灯以及喧闹的街市。
她远远就瞧见了不远处一棵槐树下站着的人,等不及就要飞奔过去,便被程关月扯住了衣襟,将帷帽戴在了她头上。
街上不比家中,这么多人来来去去,难保不会遇上认识的人,当然得注意才是。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由着程关月给她系好绳子:“我就在马车里等你,可不敢玩得太晚了。”
沈婳连连点头,乖得不得了,待系好后方提着裙摆,小跑着朝那高大的身影奔去。
“你是不是等了很久呀?”
凌越从她们的马车到时便瞧见了,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等她在眼前停下,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不久。”
你来了,便是刚刚好。
沈婳迟疑了下,私下再怎么亲密都没关系,可这会四周人来人往,让她有些担忧。
但他都不怕遇着人,她戴着帷帽还有什么好怕的?
凌越没有催促也没有逼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早晚是要迈出这一步的,他有的是耐心。
好在并没有真的让他等很久,不过是须臾,他就感觉到手心一紧,她已经用力地回握着他。
他的嘴角轻轻上扬,心情不错地低声道:“想去哪?”
这个问题可算是问对人了,她点着手指一样样数过去:“想要喝冰冰凉的汤羹,还想要买胭脂……最重要的是去放花灯。”
凌越过往的二十余载,从未逛过街,更别说是夜市,若非身旁这个小姑娘,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染上这样的烟火气。
他的眸色温柔,嘴角微扬,让本来显得锋利不好接近的面容,也带上了几分温和。
“好,都去。”
近来天热,沈婳的胃口也不好,早就心心念念夜市街口的那家莲花羹,可又怕凌越不喜这样的摊铺小食。
毕竟他这样的身份坐在那也实在不搭,没想到他却一口答应了,让握着他的手愈发收紧。
本朝民风开化,不仅女子能上街还能经商,她要买的汤羹,便是个年轻妇人所制。
妇人看着面嫩清秀,手上功夫却半点不含糊,是这条街上卖汤羹饮子中手艺最好的,她与程关月每回游肆都会来买这的莲花羹。
沈婳弯着眼很是熟络地与那妇人打招呼:“还是老样子,两碗莲花羹。”
她今日戴了帷帽,妇人认了好一会,才瞧出她是谁:“娘子可是许久没来了,这是您的夫婿吗?真是郎才女貌登对的很。”
凌越被她的这句话给取悦了,方才她想吃糖人,可在等时,那画糖人的老板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多嘴说了句这是哪家大人带闺女出来玩。
他本就生得高大沉稳,而她娇小柔弱,罩着帷帽打扮又偏稚气,站在一块确实容易被人误会。
他没说话,脸色却是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丢了银钱连糖人都没拿就走了。
即便是他的身份地位,也依旧在意年岁,在意旁人的看法。
他不想自欺欺人,他比她大整整九岁,他征伐天下时,她尚懵懵懂懂。若按照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对沈婳到了如今的喜欢,早就上门提亲娶她过门了。
可真是因为太过喜欢,他怕她会有一日后悔,他不想用一纸婚书将她束缚住,他给她反悔的机会。
但听见有人说他们是小夫妻,他依旧觉得欢喜。
妇人仔细地擦了擦桌椅,招呼他们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