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三低头干笑两声,又说:“我从山上往下冲,山下的倭寇排成了长队,像一条黑色的巨蟒。我的坐骑跑下山路一点也不吃亏,我使刀方便,一砍一个准。我只稍微夹夹马腹或者拉拉缰绳,马儿就晓得怎么办。它好像晓得我在想什么,有时我刚想扯动缰绳,它就已经在动作,你们说说,这是马吗?比人还聪明咧。”
阿六多和阿武不住点头。
尤其是阿武,一张脸蛋在月色下满布崇拜之情。
尤三清清嗓,说:“我想杀一个高个子倭寇,可费了一番工夫。我骑在马上,他朝我冲来,手上的倭刀明晃晃的害我眼花,我把他看成一匹胡狼。我双腿夹马,马儿跑起来,等我跟那倭寇相距不过几米,倭寇就鬼叫起来,双手持刀偏着身子向我砍来。马儿往倭寇左边冲,我正好把力气使在顺手的右边,我也两手捉刀,在空中与倭寇双刀相碰。妈呀,倭寇力气大,我的刀把差点脱手。马儿驮着我在前面打转,倭寇又转身冲来。我晓得不能跟他硬碰,就佯装举刀要劈他。他还是怪叫,到跟前挥刀砍我,我却变了手法,转劈为攮,一刀捅穿了他的喉咙。马儿在跑,这股力量使倭寇的脖子跟脑袋分家,脑袋掉在地上,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我看。”
阿六多说:“可惜呀,可惜。”
尤三问:“可惜什么?”
“要是我早教你一招,你就不用如此耗费工夫。”
“说说。”
“如果是我骑在马背上,遇到那个倭寇,等他来砍我,我就不砍他的其它部位,只砍他捉刀的手的手腕,兵器一掉,他就任我宰割了。”
尤三说:“想得倒美!你以为他是死人,把手举着不动让你来剁吗?”
“这当然要讲究准头和力量,我能够做到,但你不可以。有次我杀一个倭寇,就是削掉他拿刀的手,他望着断手还在发愣,我就在马上给他来了对穿。他望着我,口吐鲜血,好像不大甘心的模样。”
尤三瞪大眼睛:“你居然比我还厉害。”
阿六多说:“倒也不是,也吃过亏。那次我骑马加入混战,周边都是倭寇,个个红了眼睛,手持兵器朝我扑来。要说这也无解不是吗?但我还有绝招,等这帮鸟人围上来,我就一个下滑,双脚勾住马背,身子到了马腹。再一拍马腹,马就原地腾空,跳出了包围圈。我再翻身上了马背,那帮鸟人都把我当成了天神。”
尤三嚼着嘴里的肉渣,说:“什么天神,简直是妖怪。”
阿武说:“就是。连神话里唐僧的白龙马都没有这么神奇,次次被妖精一围就把人捉了去。你说你双脚可以勾着马背腾空,落地还安然无恙,你的脚到底有多大力气,禁得起这么大的折腾?”
阿六多尴尬地咳嗽两下,说:“反正经过就是这样,你们爱信不信。”
阿武嚷道:“到我了到我了,你们都骑马杀敌,我虽然没骑过马,但也杀过倭寇。就拿上回来说吧,就在这条船上,我可是死里逃生,万分惊险呐。”
“哦?说说。”说着,阿六多心想,这胡诌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
“莫看我是新兵,但一上了战场,我就是一头猛虎。那天在船上,我以一敌五,五个倭寇围着我,要置我于死地。”
尤三呵呵笑起来,“有这回事?”
“可不是。当先一个,使的一把倭刀,照我面目直劈,我轻巧闪过,反手结果了他的性命。余下四个,三个使刀一个使狼牙棒,四样兵器从四面打来,横竖要我小命。说时迟,那时快,我脚底抹油,从四人缝隙中溜到他们身后,再反手一刀……嘿嘿,你们猜怎么着,居然削掉了两个脑袋。那个使狼牙棒的哇哇大叫,一棒子打来,眼看我就要脑浆迸裂。我右手横刀,左手拳头顶着刀身,架住这一棒。这还不算,另一个使刀的也一刀横扫,这又是无解。试问我正在抵挡棒子,怎么抽手来应付刀子呢?但我就是不同寻常,在这生死关头,伸出右脚,一个勾踢,踢在使刀倭寇的手腕上。这厮一声叫喊,倭刀飞起,落下时正好刀锋向下,砍在使棒倭寇的脑瓜上,进去了半个脑瓜。这使棒的对我目瞪口呆,我一脚踹开他,又手起刀落,把那两手空空的倭寇从头到胯,劈为两截。嗐,血水就跟下雨一样,溅得甲板上到处都是。”
尤三摸着脸上溅到的口水,怔怔地道:“你简直是天下无敌。”
阿六多摇头道:“我都晕了,神话都没这么编的。”
三人又说了会话,直到天上的星月都慵懒地进入瞌睡,才意犹未尽地下船舱休息。
舱内此起彼伏地响着均匀的鼾声,阿六多轻轻地走到床位,扯过被子躺下。
不一会儿,被褥内棉花的暖味和升温的体味熏得他睡意绵长。
听着波涛有韵律地拍打船身,他渐渐地闭上眼睛。
湿冷的海风从船舱的入口而下,在宽敞的舱内流淌,跟人的体味、木料味等多味混合,也变得温暖而和蔼。
后半夜,海风转强,把船吹得不住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