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离回府还有很远, 因为李燃受伤了所以便选在了就近的别苑安顿。这里是在内城最偏僻的地方,抬目所视远处尽是荒山废田。
苑子是杨家早些年安置的,偶尔会做谋臣密谈时候的据点。园中什么都不缺,地方也大得紧。
屏风后的软塌上铺着厚厚的褥子, 李燃端坐在塌前, 上身的衣衫尽数除去, 白色的寝衣半挂在身上, 露出的结实胸膛上横空有道狰狞的伤痕, 还有左肩肩胛后一指宽的箭伤。
武炎拎进来的老大夫给他伤口倒药粉的手不住的在抖,江嘤嘤坐在旁边的位置, 眉心深皱着, 屏息望着他也不敢催。
众所周知主角可以跳崖不死, 中箭不死,但是反派死不死全然要看运气, 也许作者心情好, 想让他死他便死了,或是心情不好随机死一个,便又死了。规则这样苛待他,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她精神绷得极紧,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
李燃仿佛没有半分痛色似的,面色沉静着, 将江嘤嘤的脚拿了上来搭在腿上,一边问她:“当真不痛了?”
他神色是有几分不信的,但是嘤嘤娇气向来是忍不得痛的,之前有一次不小心被簪子戳到了手, 冒了一颗血珠子便在他面前叫疼了一整天, 十分生气的将那破簪子扔了。
若是真的痛, 怕是刚回来就要抱着他胳膊好生委屈抱怨了。
但是如今她脸上半分痛意都没有,倒是只顾着盯着他的伤了。
江嘤嘤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他都受伤了捏着她的脚腕还这么有气力。她脚疼死了,但是这是她自己作的,所以这会儿不能承认,嘴硬道:“就是扭了一下,早便不疼了。”
然而李燃却还是有些不信,不顾她的阻拦将她的鞋脱了,这会不必再去瞧袜子,一打眼就知道脚踝肿了。他抬头看向江嘤嘤,就见她一双杏眼已经蓄了盈盈水汽,还在嘴硬道不疼。
额角忍不住跳了跳,不再管她,对将他肩胛纱布边抖手边打着结的老大夫不动声色道:“劳烦先替我夫人瞧瞧。”
老大夫行医几十年一直安安稳稳的,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眼前的都是贵人,纵然他眼拙瞧不出身份,但是也能瞧见这是为箭矢所伤,寻常人怎么会受这样的伤。
他也不敢多问,生怕这些人让他看诊完就将他灭口了。
手上打包完,老大夫抬着有些褶皱的眸子觑着坐在这贵人旁边的女子,发髻有些松散,瞧着有些狼狈但是却掩不住眉眼的骄纵跋扈之气,方才他给贵人上药的时候这女子望过来的视线似乎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
贵人的喜好倒是挺特别的,喜欢这样凶悍的女子,还这样纵容珍视的模样。
李燃捏着她脚踝的腕骨皱着眉将袜衣往下拉了些,果然已经红肿了,她还用力想将脚抽回去,但是李燃捏得极紧,以为她是怕了,好声道:“叫大夫瞧过便不痛了。”
老大夫经验还算老道,虽然有些手抖的毛病,但是正骨起来倒是利落。隔着袜衣轻轻一推在江嘤嘤叫疼前便将移位的骨头正了回来,一边让人去准备消肿的草药来给她敷上,一边道:“夫人崴了脚还走了那么远,这不养个半个月怕是不行。”
江嘤嘤当时要找人倒是没顾得上疼,等到见到人方才痛意。虽然回来的时候没有自己走,但是脚还是疼的。
此刻看着李燃眉心都凝重的皱了起来,便有些忍不住心底泛起的委屈之意。
等到老大夫将两人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便出去了,外面还有不少手上的士卒。
邹临进来了,绷着脸色行礼:“殿下,左将军和乌暨轻骑带人去追了,其余人都撤回来了。此次传回的消息有误,不知是暗棋背叛还是太子早有防备,属下已经着人手去查了。”
他冷肃着脸,几乎是强忍着的,没有看向皇子妃。
“不必了。”李燃垂眸神色淡淡,清润的语气也波澜不惊,“来不及了。”
邹临抬手行礼的动作僵硬住,背脊也僵直了。
很快,他又缓慢的放下手,站直了身子。
武炎也在,他从进来的时候神色就一直不太好看,却没有说什么。
他们都知道,李恒的人已经逃掉了一些回去了,即便是左将军和乌暨将人追回行刺成功,刺杀之名定然也是洗脱不得的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皇子妃。
江嘤嘤抱着被裹成粽子的右脚,没有在意他们的视线,她本就不是良善之人,也并不觉得愧疚。若有人对她心怀误解,她只会盼着人误解得更深些,将他们气死才好。
按照原本的剧情,外面有许多人早该是死人了,在他们随李燃策划禁苑行刺失败的时候,就已经应该死了。
她改剧情之后,这些人又短暂的多活了些时日。
但是到底是无用的。
“你什么也做不了。”
“该死的人,还是会死。”
规则的声音,适时的浮现在脑海。
江嘤嘤素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养的那只丑鹦鹉几番啄了她的手,也还是好生生的活着,每天吃着最好的虫子和粮食,被人好生生伺候着。
对于自己手底下的东西,她向来是不会苛待的。
李燃麾下之人,其实也差不多勉强能和家里的那只丑鸟比拟,偶尔不痛不痒的啄两口,她也不会在意。
在人真的死前,她到底还是要阻止的。
李燃也察觉到他们身上的气压不对,抬眸淡淡道:“你们先退下吧,外面也不必守着了,除了咱们自己的人,其余都让人回去吧。”
邹临走之前,眸光深深的看了皇子妃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等到满屋的人都退下了,江嘤嘤抱着他没受伤的胳膊,将脸颊抵在他肩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