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入学警校的第一周。晚上, 萩原研二外出想去便利店买饮料,路过操场时意外发现这么晚居然还有人在锻炼。
警校晚饭后到十点的晚点名前有自由活动的时间,十一点准时熄灯, 熄灯后会有人不定时查寝。现在已经过了十点,虽然没有点名后不准外出的规则, 但是一般人在这一个小时内都会选择待在寝室里, 因此整个操场上现在空空荡荡, 只看得到一个人。
对方跑起来时那头浅色的发丝,在灯光昏暗的黑夜里让他一下子误认成了降谷零,直到跟对方打了招呼, 萩原研二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身高好像不太对。
那个人停下了步伐, 转过那张挂满汗珠的脸,她将被汗水打湿而黏糊糊的贴在脸颊上的短发从额前捋起, 努力平复着因为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锻炼而导致的沉重喘息。
“你是,九条桑?”
不在同一个班,由于性别不同寝室也在不同的方向,哪怕对方在警校里其实非常出名,但萩原研二此前只在隔了数十米的地方远远的看过一眼。
“你是萩原研二?”她问道,语气中透露出一种带着冷漠的厌倦感。
萩原研二对别人的情绪上的微妙变化有着天生的洞察力。表情, 眼神, 细微的身体动作,都可以作为他判断的基准。正如此刻, 明明对方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但向来对别人情感上的微妙变化有着出色感知能力的萩原研二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她掩饰的很好的真实情绪。
那种厌倦,并不是因为大量体力锻炼而导致的疲惫, 而是一种微妙的混合了无趣, 乏味, 连萩原研二也无法弄清的复杂情感。
她好像并不想看见我。
萩原研二一直清楚的知道,即使他性格外向开朗又能说会道,也并不是每个人都非得喜欢自己。
但即便早有预料,此刻他的内心依旧因为对方这样不知缘由的冷待而感到迷茫和不知所措。
但出于那种天生体贴的性格,他依旧神色如常的决定顺应对方的想法:“抱歉,是我不小心认错了人,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但当他转过身去正打算离开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浅浅疑问:“……你为什么要走?”
咦?萩原研二愣住了。
刚刚明明还是一副完全不想和他产生交集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又主动和他搭话?
他有些茫然的再度转身回去,试图为自己的行为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我这样突兀的出现是不是打扰到了你的训练。”
“你刚刚说的是假话吧?”
虽然很快戳穿了他的谎言,但她的表情里并没有任何愤怒或是反感,只是单纯的在陈述一个事实:“我这句话并不是在指责你,我只是单纯的出于自己的好奇心而想要知道,是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吗,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主意要离开?”
她怎么知道我是突然改变主意的?怀着疑问,萩原研二觉得自己就算是善意,也没必要撒大概率会被戳破的第二个谎,于是他选择实话实说。
“其实是因为……我觉得你心情不是很好,并不太想看到我的样子,所以我猜测是不是打扰到你的训练了?”
就算是实话,这种对别人内心的推测被摆上台面来讲也会显得有些没有礼貌,萩原研二的性格一般不会把这样直白的话说出口,只是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所以顺着自己的直觉说出了实话。
“原来是出于这个原因?”她看起来非常惊讶,还带着一点茫然:“我的表情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不不不,一般人肯定看不出来啦,只是我天生就对别人的情绪比较敏感,所以莫名其妙就察觉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
萩原研二感觉到她原本冷淡的眼神出现了某种变化,其中包含了惊讶,好奇,甚至还有一点见到从未曾见新事物的不知所措。她这样静静的凝视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其他动作。最后,她嘴角逐渐抑制不住的露出了一点微笑。
“抱歉,我只是觉得很新奇。”和刚刚礼貌冷淡的笑容比起来,这个微笑是如此的真实,那双凌厉的红色的眼睛都瞬间温柔了起来:“我记得你的名字是萩原研二对吧?我能看出来,你说的是实话,这是非常了不起的能力。”
“谢谢你,萩原君,今天我过得很愉快。”
直到回到寝室,躺在床上,萩原研二心里依旧无法抑制的感到疑惑和不解。
不知缘由的冷漠,不知缘由的友善。
为什么在他转身离开时,她的态度突然就改变了呢?他明明能大致猜到对方内心的情绪,但却始终弄不清产生这些情绪的缘由。
出于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九条九月和萩原研二就这样意外结识,发现彼此性格意外合拍,等到了毕业前夕,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后,他们已经成为了非常亲密的朋友。甚至约定好毕业后一起住在警视厅的单身公寓里。
萩原研二晚上会陪着她一起训练,他并没有其他想法,只是觉得,她实在是太孤独了。他有幼驯染松田阵平,降谷零有诸伏景光,班长有女朋友,其他人也有每天一起行动的友人。
而她——和其他成双结对的警校生不同,她总是一个人。下午的自由活动时间训练完,又在晚上一个人额外加练。那些密密麻麻从早到晚的锻炼计划,他光是看着都觉得喘不过气。每天除了睡觉的那六个小时,她一刻都不肯歇息,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压力逼迫着她一直不断前行,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那根紧绷的弦会被彻底扯断。
他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偶尔在走廊上与他们五人擦肩而过,她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