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如何, 丸药分量大,养分足, 每日三顿, 每顿两大粒,大得跟个婴儿拳头似的。死死咽下去之后还能带来一丝饱腹感,属于强行喂饭了。
不过一天, 晏承书的脸色便被养回来了些。
只是看到那单薄消瘦的背脊, 赵景巍依旧不敢乐观。
红书三餐都会来汇报,自从开始吃药丸之后, 晏承书便一口饭菜都不再吃了。
光是两颗药丸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力气, 他似乎没有多余的能力再咽下去别的什么, 即便一开始还想隐瞒这个事实,但痛苦尝试却没有结果后,干脆放弃了。
这结果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赵景巍这次连让柏溪去逼的想法都不敢再有。
他不知道这样下去, 自己还要将晏承书逼成什么样子。
行尸走肉?
他现在已经是了。
康宇得空就爱去找晏承书, 他不会说话, 便给晏承书带一些小玩意儿, 光是解释那些东西怎么玩, 就能陪伴晏承书一段时间。前几天忙着公务没能过去,被赵景巍叫着收集了一天民间吃食之后,索性推了公务,进宫看看晏承书。
分明才几天不见, 康宇再次见到晏承书, 却发现他瘦了许多, 脸色也变得很不好。他按捺住不安没有在晏承书面前表现出来, 神色如常介绍了那些小玩意儿的玩法, 待到往常的时间才告辞, 找到赵景巍,开门见山:“陛下先前让我找的那些民间吃食,是为他准备的吗?”
赵景巍此时坐在御书房案桌前的椅子上,明明灭灭的烛火带不来安全感,他双手盖住脸,遮住脸上的情绪,哑着声音问这个当初孤身一人潜入匈奴当探子的好兄弟:“康宇,如果他不想活下去,我是不是该放手?”
御书房里静了很久,才再次响起康宇的声音,有些微颤,又像是早就猜到:“他不想活了啊。”
没有等赵景巍说什么,他很坚定,坚定到赵景巍都怀疑他是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该放手。”
赵景巍盖在脸上的手丢开,一双猩红的眼露出来,像是第一次见到康宇一样,眼里充斥着陌生,声音又惊又怒:“你说什么?!”
康宇定定看了赵景巍一眼,单膝跪下:“是您让臣知道,臣这条命早该丢在匈奴,因为有他,臣才能活下来。”
“既然如此!你还要放任他死去?!”,赵景巍猛地将桌上的茶盏扔了出去,茶盏在康宇脚边碎裂,碎瓷片飞溅,刚好在康宇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康宇定在原地,像个木桩,任由鲜血涌出,动也不动:“没有他,臣就是死人,死人无法左右活人的想法。他救臣,不是为了让臣阻止他的,他想做什么,臣都会顺从。”
赵景巍撑着案桌起身,居高临下瞪着康宇:“哪怕是死?”
康宇不曾变过颜色:“哪怕是死。”
“滚!”赵景巍指着门口,怒目圆睁,像一头被触怒的雄狮:“滚出去!”
康宇缓缓起身,朝外退去。
赵景巍拿起笔筒朝康宇的方向扔过去:“你如此冷心冷肺!他为了能让你活下来,吃的穿的全让给你了!你就是这么报答他的!”
赵景巍暴怒,未曾看见康宇佯装镇定下同样猩红的眼眶,以及和平时稳重全然不同的凌乱脚步。
“康宇!那是拼着自己冻死也要救活你的晏承书!”
……
终于到了中秋下午,晏承书穿上红书准备的衣服,兴致勃勃等着赵景巍和柏溪过来。
红书帮晏承书把随意披散的头发高高束起,露出一张矜贵隽秀的脸来。
除了瘦得让人心疼,他整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比起民间人人称颂好模样的柏溪也不输掉半分颜色。
红书还在帮晏承书梳理背后的发丝,一下一下,眼泪却渐渐涌出来,憋红了眼眶。
不过是出去玩一会儿,她却觉得像是最后一面一样。公子待她们很好,舍不得她们做重活儿,更舍不得让她们受委屈,哪怕知道她经常将他的事情告诉陛下,也只有体谅,从未怪过。
她自幼长在宫中,见便冷暖,若是其他宫里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人,怕早就被扒皮拆骨了,可是公子没有,不仅没有,还经常让她不要那么担心,他不介意。
公子是这个世界上除红珠以外,对她最真心的一个。
前几日的事情不光赵景巍看在眼里,她和红珠又何尝不是。
红书梳着梳着,眼泪便不小心落到自己手背上。
晏承书刚好在看头发,突然发现小姑娘在背后哭得伤心的样子,有些担忧,柔声问:“怎么啦?”
红书抿着嘴巴倔强摇头,却不曾想自己鼓起个包子脸反倒憋得更难受,眼睛一眨,眼泪就跟着吧嗒吧嗒往下掉。
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却停不下来,无措地看着晏承书。
红书和红珠也就十五六岁,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子,晏承书哪里见过这场面,赶紧顾不得头发了,回头温柔地看着她:“慢慢来,先不要哭,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好吗?”
他用学来的知心大哥哥技巧安抚红书,却不曾想小姑娘更是呜咽,但好歹肯说话了,她激动得声音呜咽得都有些变形:“公子……您、您健健康康的……可不可以……您……呜呜呜……红书舍不得,舍不得您……还有红珠,我们都,都舍不得您……”
红书的敏锐让晏承书有些难过,他确实打算今天就回到任务空间。这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便是死了,只是他从没想过,一个半大孩子竟然也会想到这些。
他知道自己不吃饭的行为看上去很不正常,但他一直坚持吃药,就是想不要让人太过担心的。
他也尽量不和这个世界的人产生关联,和红书她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