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之一听便有些不高兴了, 叫媞媞以贵妃位入宫已是燕观的不是,如今又要叫那群碎嘴酸儒来说媞媞?
许是见着大家的表情都不好,周幼吾反而笑了笑:“没事。”
“陛下会处理好的。”
看着她说得风轻云淡,周言之不禁有些怀疑, 媞媞对燕观那厮……前些时候还恨不得带着衡哥儿离他远远的, 怎么现在便能这般自然而然地相信他, 依靠他了?
周言之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 他这么大一个活人就坐在这儿呢,媞媞怎得不开口叫他帮忙?
衡哥儿有些费力地从舅舅怀里探出一个乱糟糟的小脑袋:“阿娘,什么是弹劾?”
还没等周幼吾回答,周言之又揉了揉他一头呆呆的小卷毛,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臭小子才闹得人仰马翻。
正巧此时来人通传, 说是尚服局的人来了, 要给贵妃娘娘和小郎君量体裁衣。
周言之便也不好再多说, 捏了捏衡哥儿的小胖脸的,叮嘱道:“不许再淘气,乖乖听你阿娘的话, 知不知道?”
衡哥儿捂着还有点痛的屁股,看着舅舅要走,记仇的小胖郎君还是有些舍不得,说话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舅舅不走。”
周幼吾虽然也不想阿兄离开, 可这是深宫禁地, 他一个外臣待久了难免要叫人说闲话。
听着衡哥儿这话, 周幼吾笑他:“那你跟着舅舅回去住几日罢?过两日我与你阿耶再来接你,好不好?”
衡哥儿果断抹了抹泪:“舅舅再见。”
“这臭小子。”周言之心想果然是燕观的儿子, 虽说有他们家媞媞纯真善良的血脉撑着, 可瞧着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胖郎君。
时辰不早了, 周言之还得赶回京郊大营,只得拍了拍周幼吾的肩膀,言简意赅道:“我近日都会在京郊大营,你有事便叫人去那处给我送信。不要什么事儿都自己憋在心里,知不知道?”
周幼吾点了点头,抱着衡哥儿送他到殿外:“好了,我都是当阿娘的人了,阿兄怎得还不放心我?”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虽说周言之现在还未成婚生子,可他一路看着小小似玉人儿似的媞媞长大,心中的担忧并不比旁人家的阿耶阿娘要少。
可即便如此,他当时也不知道,在他外出求学、入军历练的时候,媞媞在府里都受了些什么委屈。
又看了一眼笑靥如花的美丽女郎和躲在她怀里的卷毛小郎君,周言之摆摆手:“走了。”
媞媞就是这么个不爱向旁人吐露心声的性子,看她这般……无意识地便能信赖燕观,大抵也是一件好事罢。
绝不承认自己嫉妒了的周言之叹了口气,媞媞的姻缘大事,一直是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
可如今她入了宫,衡哥儿亦与燕观相认了,眼看着日子是好过起来了。
可若之后有新人入宫,燕观移情别恋,她又当如何自处?
周言之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绷紧,朝臣的弹劾,君王的漠视……到那时,媞媞该怎么办?
尚服局的胡尚服带着两位司衣、两位典衣和负责拿着东西的女史进了殿,福身下去,口称‘贵妃娘娘金安’。
“快起来罢。”
周幼吾不是个爱折腾人的性子,见她们拿了许多量体裁衣的东西着实辛苦,她们刚刚蹲下行礼便叫了起。
胡尚服也是在宫中侍候了十几个年头的老人儿了,听着这把柔婉的好嗓子,便知道这位以二嫁之身得了陛下垂青,甚至在入宫当夜求了陛下出动禁卫寻人的贵妃娘娘,一定是个极为出挑的美人儿。
胡尚服微笑着正想给周幼吾介绍一下尚服局新进贡上来的缎子,可看着母子俩的时候,胡尚服不自觉地被惊了惊。
这位贵妃娘娘的确生得琼花玉貌,可是坐在她腿上那个胖乎乎的卷毛小郎君更叫她惊讶。
这不,不活脱脱是陛下小时候的模样吗?
想到当年还是尚服局里一个没有品级的小女史的自己,跟着当时的尚服去仙居殿送衣服。
那个据说来自蛮族的丽氏女子正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卷毛小郎君玩儿,她不似寻常的大周女子那般爱云鬓高髻,那头略带着些栗色光泽的长发就那般披散在肩后,侧眼望过来的时候,媚色天成,一眼动魂,她捧着衣服登时便呆在了原地。
为此她回去还被尚服罚了一晚上不许吃饭。
是以她对着仙居殿里的那个女人和九皇子印象十分深刻,可没过多久,却传出了丽氏见罪于天子,郁郁病逝的消息。
她便也没有再去过仙居殿了。
可是眼前坐在贵妃膝上的卷毛小郎君,与当年的九皇子,如今的陛下,分明一模一样。
不,也不能说一模一样,陛下小时候瞪人的时候可凶了,这个小郎君眼睛生得更圆些,笑起来便叫人心生欢喜。
浑然不知胡尚服激烈心理活动的周幼吾抱着衡哥儿过去瞧了瞧花色,有些惊讶,她这时候才想着该叫尚服局给衡哥儿做些衣裳出来,可是她们拿来的这些衣料花色,竟然是有适合衡哥儿这个岁数的小郎君用的。
司衣连忙戳了戳胡尚服,好端端的,怎么走起神了呢?
可没得让贵妃以为她们尚服局存心怠慢她。
胡尚服见着贵妃葱尖儿般细白的手指停在那几匹一看便是适合小郎君的布料时,心中暗暗感叹,之前得了令时,她原以为陛下真是爱贵妃爱得发狂了,竟然心甘情愿地替那成国公世子养起了儿子。
可如今一看,陛下给自己儿子做衣裳,天经地义嘛。
胡尚服面带微笑:“陛下吩咐奴婢过来给贵妃和小……皇子量体裁衣,说是贵妃新入宫,该多做些新衣裳显显喜气才是。”
后边儿那句话当然是她自个